晚风突然变得凛冽,吹得张济的斗篷像船帆一样吃满了风。
城内,他已经安插满了张家家奴,早就混杂在人群中,只等一声令下,就裹挟着百姓们进入刘府大开杀戒。
城外,对于河滩上的百姓,张济准备全部驱逐,连杀带赶,今夜彻底解决问题,没收河滩上的全部耕地,连同四辆稀奇古怪的大水车。
刘隽的额头上,滑下黄豆大的汗珠来,一粒粒聚集在下巴上,从温热变得清凉。
张猛看着刘隽一下又一下眨巴的眼睛,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证杀羊的情景来。
当时那只小羊羔,已经被捆缚了四蹄,咩咩地叫着。残忍的屠户当着它的面,刺耳地磨砺着刀子,不时地伸出大拇指,在刀口上试一下锋刃。
小羊羔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就扑闪扑闪地眨巴着。洁白的羊毛很快就糊满了鲜血,甚至被翻卷了起来,露出红色的羊肉来。
直到屠户剥掉了羊皮,那只眼睛才失掉了童话般的光泽,成了乏味的死羊眼睛。
张猛闭上眼睛来,不敢再看刘隽的眼睛,多看一眼都是对彼此的残忍。
等待酉时三刻的时间,漫长得像是在穿越一条深邃的地道,钻地道的人早就失去了耐心。
“当!当!当!”
酉时三刻到了!钟鼓楼上,传来悠扬的钟声。这是张济安排记录时间的人,专门为这一时刻敲响的。
钟声一响,还不等张济下令,人群中的张家家奴们,都触电似的骚动起来了。
“哐当!”
就在张济拔出长剑,准备向着刘隽的脖颈挥下时,刘府的大门主动地打开了。
冲向刘府的张家家奴们,都本能地向后撤退,在府门前留出一大片的空地。
张济睁大眼睛,盯着刘府的大门。一点儿都没有让他失望,守在府门口的,正是张绣,手里还拿着兵刃。
“赵老三,你个狗日的,有你啥事啊?你有吃有喝的,凭什么围攻刘府?”张绣一眼从人群里认出了张家的家奴,冲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还有你个王八蛋,朱八八,你老婆快生孩子了,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张绣火力全开,冲着朱八八一通耳光子。
还有十几个靠前的家奴,都被刘序一顿暴揍。凉州少年的铁拳,可不是小鲜肉的粉拳拳,直接打得哭爹叫娘,从刘府门前的街道上向后面退。
这么一闹,百姓们都不敢上前了。原本只是想喝一口盐水的,早就疲倦得没力气了,谁还想凑上去挨打啊?
真正缺盐的人,是没有力气闹腾的。闹腾的,一直都是张家坞堡的人。
“主公!”
城外,千夫长率领着一千骑兵,发出请战的呼声。
他们是凉州之狼,由于最近屠过两个羌人的村落,而变得嗜血如命。
张济的目光投向河滩。那边烟尘匝地,胡车儿的百人骑一字儿摆开来,刀枪映日,堵在万亩耕地的必经之路。
那是李傕赠给刘序的护法铁骑,那是一群猛虎。张济知道,自己的千人骑要想闯过去,得付出极大的死伤。何况,胡车儿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更善于出奇制胜。
还有,那根本就不是一百铁骑,那是李傕的脸面。
督军从事冷冷地看着举棋不定的张济,他知道张济高估了自己统筹全局的能力。这祖厉县的变数,早在刘序收徒李傕之后,就注定了。
“主公……”
城外的张家千人骑,早就想跟李傕的飞熊军一较高低了。飞熊军横扫凉州各部羌人的功绩,他们并非没有。张家铁骑,向来就是凉州的一支桀骜之师。
就在这时,刘府里伸出一面旗幡来,举旗的是管家冯腿腿。
张济看得很真切,冯腿腿面色煞白,双手在颤抖着,抖抖索索地摇晃了一下旗幡,被街面上的晚风一吹,那旗幡迎风展开,上面书写着十二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