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腿腿是过来人,一看就认得,双手捧着肚兜,捂在鼻子上一闻,就看见刘序的窗户纸洞孔里,有个美人儿的眼睛幽怨地看着。冯腿腿咧嘴一笑,装在袖筒里,没事人一样地走了。
“你倒是没有白跑?”刘序笑着说。
“又能让我舒服好多日子了,就是不能让老婆发现。”冯腿腿有点尴尬地笑着,已经在考虑着往哪里藏肚兜了。
刘序瞥见虫虫从第一进院门口走了过来,担心冯腿腿猥琐得过了头,就让他去忙,他把眼前的另一张太师椅挪了挪,等着虫虫坐下来。
“哥哥。”虫虫笑着,坐在刘序的身边。
“城里都在说,盐官在城外闹脾气。对门张家的老婆子,说咱们又触了霉头了。依我看,这并不是个事。”虫虫坐得直直的,谈吐很清晰。
“那什么才是事儿呢?”刘序欣赏地看着虫虫。
“哥哥让我管账,我也是留了心的。第一件,是城内百姓的活路,眼下河滩上的百姓,都有了活路。第二件,人还得识字读书。三皇五帝以来的道理,都在书上。”
刘序心中震动,有心想考考虫虫什么是三皇五帝,又觉得实在太过可笑。这不跟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是一样的吗?
他盯着虫虫,看着他清澈眼眸中的灵光,已经确定这丫头绝不是个普通家门里教养出来的孩子。
世家豪门会教给子弟经史子集,但这种对黎民百姓的关注,是任何一个世家都教不出来的。他们教给孩子的,只是剥削、吃人。
“我问主簿大人了,城内有富户11家。7家是商户,4家或者靠着县寺吃饭,或者有外出做小吏的子弟,加起来有六百多口人。剩下的1000多人,除了靠着城内的小地主过日子,再就是给胡商、给张家帮帮工,也有抢劫、偷窃的。”虫虫从袖筒里拿出一张草纸来,并没有打开,却头头是道地说着。
“妹妹有啥想法?”刘序这一回,可是真的在考了。
“我想嘛!”虫虫拉长了调子,“祖厉县是哥哥的眼皮子底下,得让大伙儿过得好。不然呢,现在到处都乱,县里乱起来,咱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你是想让我像养活河滩上的百姓那样,把城里的百姓都养起来?”
虫虫打开草纸来,说:“这是我昨天记的,十五个木工每人50斤麦子,三个组长一百斤,中行月一百五十斤。这就是一千两百斤。后园子里建坊的二十个工人,一共200斤。制粗糖的三个婆子一共30斤。制白糖的四个鲜卑姑娘,每人十斤共40斤。做衣服的沮渠咩咪一天五十斤,八个姑娘每人十斤共80斤。这些加起来一千六百斤。昨天卖出的三套桌椅,就得了12斤黄金,一万斤麦子。
“再要加上河滩的百姓一天吃4000斤,府里的家奴们吃掉50斤,胡车儿和飞熊军吃掉200斤,总共还超不过6000斤。咱们家后院里的四个仓库,每一个能储粮4万斤,马上就全都满了。最好在县寺里、河滩上再建一批,至少得再建十座储粮10万斤的仓库。”
刘序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收集粮食的能力,如此之强。
“有这么多吗?”
虫虫笑着点头,将手里的草纸折叠起来,又从怀里取出来一张信札,说:
“阿狗给的。并不是公文,我提前看了。不怪我吧?”
刘序看信札的封口上,写着“金城韩世兄敬”几个字样,立刻就知道是韩遂派人送来的。
他伸出手,想接过信札来,虫虫到底是个孩子,调皮地一躲,说:“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城里百姓的活路,你个大巫师管不管?”
刘序靠在椅子上,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河滩上的百姓,我没有白养活,一直在让他们干活。城里的百姓嘛,我也会让他们有活干。韩遂留下来的产业,还有咱刘家的酒楼、杂货铺、纺织作坊,也都要新建,好好地运转起来。”
虫虫将信札放在刘序的手里,说:“哥啊,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先重建刘家酒楼,你不是拿手做饭吗?等酒楼建好了,胡商也就有地方住了,再重建韩遂的大杂院。”
“是这个理!”刘序打开信札来。
看完了信,刘序将信札叠好装进怀里,看见虫虫盯着自己看,便问:“今天是哪一日?信上说,韩家派人在三月十九日到来。”
“就是今天。来的可是韩大小姐呢,脾气怕是不好啊!”虫虫笑得不像个小孩子,眼神里流露着一股子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