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公死已葬,祭仲将往省于留,涂出于宋,宋人执之......古人之有权者,祭仲之权是也。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也。”——公羊传桓公十一年
在宣室殿一片寂静的等候中,皇帝终于姗姗来迟。
在皇帝一进殿门时傅干就注意到这个身躯笔直的少年,大氅似有风尘,但并不影响来人的气度,不需要旁人付说傅干也能猜到这人是谁了。
“臣干参见皇帝陛下。”
“免礼免礼。”
皇帝将大氅交给近侍,询问道:“可曾为这位君子上茶水?”
“上了茶水。”
皇帝点点头,吩咐道:“吩咐左右退下,摆好暖炉。”
交代好了具体事宜,皇帝打量起了弯着腰的傅干,傅干模样不差,身长大约七尺余,皇帝比他低了一个脑袋的差距。
汉代选官的标准确实很高,文化才能有要求都不算什么,就连仪容仪表都有要求,最低标准也得是身长体健容貌有威仪。
皇帝打量傅干的同时,傅干也在打量皇帝。
皇帝坐上首位,打破沉默:“卿也入座。”
“谢陛下。”
“我曾听闻卿乃汉家元功阳陵景侯之后,壮节侯嗣子,真国之祯干也。”
傅干沉默,他乃是傅燮之子,傅燮被宦官排挤,即便有平定黄巾的功劳也未能封侯,只是出任汉阳郡守,最终战死阵前,未辱家世,朝廷追赠壮节侯。
对于诛灭宦官的皇帝,傅干是怀着感激的,但对于朝廷,傅干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皇帝没得到回应,也不着急,想打消人家对朝廷的怨气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自顾自道:“朝廷如今大体安宁,为修续国力民生,我有意效当年孝武皇帝时故事,重修盐法、设立盐官,于河东经营设立铁官,经营官输,于各地设置平准官,平抑物价,卿以为如何?”
“陛下。”
傅干说道:“这是施行天下之策,陛下宜付公卿议论才是,臣不敢妄言。”
皇帝笑笑,不怕你有怨气,就怕你不说话,会开口就是好消息嘛。
而且这对于皇帝而言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这将是未来一年甚至好几年朝廷的基调,别说公卿,地方小吏都该明了贯彻皇帝的意志。
“不过是你我君臣的茶余谈资罢了,不足外人道,卿当畅所欲言。”
傅干闻言也受到了激励,不如先前那样深沉,对皇帝拱手,道:“陛下仁德,不以臣卑鄙,礼贤备至,且试为陛下讲之。”
“臣窃以为,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故天子不言有无,是不与民争利,这是先贤治民之道。孝和皇帝时至今已百余年,若骤行盐铁归官,黎庶穷困,难以缴纳,官吏催逼,未必不是当年孝武延和(汉记延和,后世记为征和)故事,实在有悖陛下爱民生民之心。”
“如今四海穷困,府库虚竭,而天下各州,除司隶以外,余者牧守少有纳税赋之意,我欲兴大业,安定天下,所需钱粮应从何而来?”
皇帝有意重开盐铁官营的经济制度,增加赋税,削弱豪强在经济上的垄断地位。这件事情没有人支持他是行不通的,但从九卿找人,就要与这群人共享利益,这无疑是皇帝对士族的妥协,这又是皇帝不允许的。
然而两千年的历史内,已经有前车之鉴清楚明白的告诉了皇帝,不和豪族分享利益,他们也会变成咬人的疯狗豺狼!
范仲淹如何,先天下之忧而忧,新政时天下景从,一旦触碰到变法的核心,立即就被群臣攻讦,范仲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文人集团一个措不及防,当然,后果也很严重,自请出京!
东汉时期不是没有推行过盐铁之政,章帝到和帝时期,但仅仅只维持了数十年便不得不在多方压力下废除,这其中除了孝和皇帝君权不振以外,更多的是盐铁官营中负责的官僚贪腐横行、所出的盐铁质量太差,引起民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