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今日心情不佳。
甚至可说燥郁。
临近上元佳节,本该举国同庆的好日子,偏是贼老天不开眼,教他碰见这档子破事。
走在长街上,他回过头,望向正要西沉的火红金乌。
那涕泪纵横的脸上,满是惶恐。
像是惶恐冷夜将至,又更惶恐之后竟夜的身心折磨。
可到底夫妻一场……他不能丢下自家娘子不顾。
遂毅然回头,背着落日向渐冷之处走去。
眼瞅着要宵禁了,脚步须得快些才是。
可他这一埋头快走,却没瞧见……
前头街角忽地窜出个乞儿。
沈二郎猝不及防,与那乞儿撞个满怀。
“哎哟!”
嘭的一声,沈二郎一屁股坐落在地。
还未来得及喝骂,便听得一阵噗啦啦声响,窜稀也似。
举目去看,是个乞儿跪在街边,口中汤汤水水愣是喷溅出来。
可这乞儿却似很舍不得,连忙用手去接,接了又往嘴里灌。
似这般,又惹得喉头滚动,大吐特吐。
乞儿到底是没能拦住身体的反应,方下了肚的“美食”,转眼又吐了泰半。
又是委屈,又是不舍。
直教她呜呜有声,垂泪不已。
若是手边有个木盆就好了,盛好了还能留着……
她不禁这么想。
却唯独对这个突然冲出来将她撞倒、更令她吐出腹中“美食”的汉子,没得半分怨言,只叹是自己时运不济。
然……
对面这沈二郎,却不这么觉得。
“好你个贱货苏乞儿!”他猛是一下起了身,提腿便踹,“乃公今儿个真真倒霉,怎还要撞上你这晦气东西,狗娘养的吐的甚么东西,溅脏了乃公的衣裳可晓得?!”
边是愤愤怒骂,边是下脚不停。
可怜苏乞儿一介孱弱女子,风餐露宿不曾饱过几顿,面对个汉子岂有反抗余地?
遂被踹得惨叫不已,嚎啕大哭,缩着身子趴伏在地,竟还在护住自己吐出来的秽物。
她仍舍不得。
似还准备想个法子,将地上那滩东西带走。
“贱货!骚狗!猪犬!日你娘的!”
沈二郎边打边骂,下手愈加重了,嘴上骂得也愈加大声。
仿佛是在发泄,又似在为自己壮胆。
良久,苏乞儿已被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不再动弹。
沈二郎犹是不觉解气,上前去一脚将她挑翻过来。
嘎达~
苏乞儿一翻身,忽有硬物落地声响。
沈二郎循声去看,却瞧见个鸡蛋大小的玉石,红彤彤的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若是将这东西奉与朱大官人,想必……
心中贪念一起,埋身就要去捡。
却不料。
方才犹在奄奄一息的苏乞儿,一瞬间仿佛回光返照,沙哑嘶叫了一声,起身便扑住了那玉石。
“我的!是我的!”
“嘿呀你这天杀的贱货!没被打够是吧!”
沈二郎气急败坏,举拳就要再打。
却在这时。
叮叮~
忽听得锁链扯动的脆响,连带着一阵燥风之声。
举起的右拳便似被钢铁箍住,剧痛及身令他身子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哎呀哎呀哎呀!要断要断!”
他下意识瞥向身边。
只瞧见个背着怪异阔剑的健壮轮廓,背着霞光辨不清长相穿着,只晓得他脸上点缀着一双血色,好似灯火般刺目。
正是此人,出手拦下沈二郎暴行,只单手一攥,便捏得沈二郎疼痛难当。
“此物……你配不上。”这人沉沉说了一句,便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