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站在山下,也能看到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
对印善、正观、乃至小正空来说,清净寺就是自己的家,如今家被烧了,心中悲愤可想而知。
相对而言,宗言虽对这个小寺院有些感情,可他始终将自己定位成这个世界的过客,多了几年的清净寺也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罢了。
所以,还是他最快平复了情绪,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烧寺院,大概是找不到自己等人的泄愤之举,料想这时,追兵也下山了。
几人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也不再啰嗦,跟在宗言后面,隐没于月夜里。
怕过于显眼,几人连火把都没敢点,只能摸黑前行。
好在今夜月亮很大,除了小正空有夜盲的毛病,其他人视力正常,宗言更可以夜晚视物,所以他们的速度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古墓的出口藏在一处悬崖下,紧邻着荒石滩,但只要涉水过了河,就到了官道。
其实他们早已商量好了,下山后就南下,去怀庆府的水云寺,投奔老和尚印善的一位好友。
当然,还有备用方案,若此行不利,便立即转向西南,听老和尚的意思,他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少,只是怀庆府那位距离最近罢了。
在感叹老和尚不愧是老江湖时,宗言却觉得四個和尚在这时赶路未免目标过大。
便提议做些伪装,接着,便领着几人拐进了一条小路。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等月亮渐渐偏西,他们才看到了远方一处小村落的轮廓。
大概因为一路上并没遇到追兵,宗言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地就在眼前,忍不住吐出了口气。
站在村外,仔细观察,没发现异常,只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他又停步片刻,见没人出来,才领着几人走进村子。
掏出钥匙,打开了村东头的一座篱笆院子。
“这是我买的院子,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他说道,引人进了茅屋。
哪知刚点上油灯,正看到师父几人正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看他。
不由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好在对方几人的目光立即就收了回去。
这一路上又是爬洞又是攀岩,赶路也赶得急,宗言不觉得什么,可师父年纪大了,到底体力不济,而正观与正空显然也很累,衣衫都被汗浸透了。
所以他才提议大家在这里待上一夜,这里很僻静,应该能躲开追兵。
但印善却有另一种看法,坚持休息片刻就立即离开此地。
“你近年时常下山采买贩卖,敢保证无人查到跟脚?怕是有不少人已清楚你的长相与身份了。而无论你以什么身份买下这座院子,其实都不经查,况且……”说着,老和尚指了指窗外:“你毕竟住在山上,与村民并不熟悉,官兵一问就会露底。甚至在围山之前,咱们四人的一切可能已经摆在人家案头了。”
宗言听了,觉得极有道理。
自己得知正观就是他要保护的陆承后,他顿感压力,于是,不仅违背初心下了墓,还花钱买了这个院子作为后路。
师父比他想得周全太多,当即合起双掌:“弟子受教。”
说罢转身进了内屋,从床下抱出一口木箱子,在几人面前打了开。
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大摞衣服鞋袜,竟都是照着清净寺几人的身材准备的。
宗言当即催促他们换上,自己也换上了农家百姓的短打扮。
等大家换好衣服,将僧袍念珠收了起来,他又伸手在里面掏了掏,这回取出了几顶假发与罐装的胶质物。
别问古代怎么会有这东西,难道古人就不会为脱发困扰?
当然,古代假发来源复杂,或有人无奈售卖,或来自死囚、也可能是谁剃度留下的,若不是没办法,宗言真不想戴这个。
而且与现代稍有区别,他也是费了番精力才改造成适合他们四人的样式。
质量肯定不如现代工艺,暂时应付一下却足够了。
等宗言烧水将罐子里的胶质物化开,没多久,房中的四个大光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印善),留着短须的中年大叔(正观),调皮的顽童(正空),以及纤瘦的青年(宗言)。
不知是不是古人一般都心大,明明被偷了家,这才多大工夫,就有心情苦中作乐了。
印善捋着稀疏的山羊胡,目光在三个徒弟身上掠过后,突然笑着对宗言说了句:“宗言准备得倒是充分,可惜还漏了一点。”
“啊?”宗言正在检查箱中剩下的东西,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便一件一件送进灶里烧毁,闻言不由一惊,难道如此伪装还不够?
却听印善继续道:“官府找的是四个僧人,而咱们恰巧也是四人,依旧显眼。”
“那怎么办?”宗言不禁皱眉。
“你少准备了一套女子的衣衫。”印善突然笑了。
就在宗言愣神的工夫,在旁帮忙的正观先反应过来:“不错,师弟年轻英俊,若扮做女子,咱们刚好是一家人。”这话说完,自己先忍俊不禁。
女装?宗言顺着他们的话稍微往下想了想,便觉的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待见所有人都用玩味儿的目光看着他,连小正空都露着缺了颗门牙的嘴巴傻笑,明知他们在开玩笑胡扯,依旧慌忙的摆手:“不行,我不同意……”
师父的话确实有道理,四个年龄阶段的男人混在一起,也确实扎眼。
但打死宗言也不愿中途换上女装,而且他额头的红色纹路过于好认,就算戴上假发,也需用斗笠遮掩。
于是,便又将这个锅扣在了正观头上。
正观憋得满脸通红,只是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