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不是宰相,殿下叫臣长史即可。”张九龄纠正李琩,随后叹息一声,摇头道:“长安,长安!臣有时候真羡慕殿下,能舍下这长安,远去安西边远之地。”
李琩闻言微怔。
对李琩而言,张九龄下台对他有好处,但见到一位贤相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也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宽慰几句,便道:“前几日我和我娘子去曲江游玩,颇有些感受。”
“请殿下赐教。”张九龄道。
“赐教不敢。”李琩谦虚一句,才道:“当年曹孟德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而今安在?我与娘子于曲江之上,驾一叶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又安能不快?”
“天下事物,若以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又何羡乎!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李琩借用了苏轼赤壁赋的感悟,对张九龄加以劝慰。
张九龄听了,若有所思,道:“臣谢殿下宽慰,没想到殿下竟然有如此深思,臣真后悔没有早日与殿下深谈。”
李琩道:“胡思乱想罢了。”
“殿下谦逊了。”张九龄给李琩行了一礼,道:“臣先告退。”
李琩点点头,目送张九龄离开。
只见张九龄步履蹒跚,背影孤寂,口中念叨着:“长安,长安……”
李琩听着,暗自叹了口气,进宫去见李隆基。
李琩一路来到紫宸殿,殿中,除了李隆基,高力士、李林甫和牛仙客外,还有一个胡人。
这胡人身材肥胖,肚子下垂到大腿上,但看起来却相当灵活。
李琩虽然是第一次见这胡人,但却认出了他是谁。
因为除了安禄山,又有谁能有这么典型的特征呢?
李隆基等李琩给他行了礼,然后给安禄山介绍道:“安将军,这是寿王。”
安禄山道:“寿王是做什么的?末将只知圣人。”
李隆基闻言一笑,道:“寿王是朕的第十八个儿子,如今是安西节度使。”
安禄山这次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到李琩跟前行礼,道:“末将拜见寿王殿下。”
李琩微微一笑,道:“安将军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安将军。”
“哦?”安禄山装作惊讶,好奇道:“末将幸得圣人恩赏,才升任平卢兵马使、营州都督,今特来谢恩,难道寿王殿下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
此时,平卢还没设置节度使,安禄山在平卢任兵马使,实质就是平卢一把手。
李琩摇头,道:“那倒不是,安思顺将军在安西任职,他和你似乎是堂兄弟关系,所以和我提起过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通过家书?”
李琩这话,是在暗示安禄山不要在他面前装蒜。
“这……”安禄山听出言外之意,尴尬一笑,道:“末将最近在外征战,没有收到家书。”
“噢,这样啊。”李琩颔首,也不在此多纠结,转而呈给李隆基他自己拟的要钱粮的奏书。
李隆基看了一眼,将奏书拿给李林甫,道:“安将军刚才也问了钱粮的事,李相召各部商议一下,该怎么给就怎么给。”
“是。”李林甫接过奏书。
李隆基转对李琩道:“你和八郎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不过,按你的习惯,朕以为你会一查到底,这次如此处理,却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