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子正昏昏欲睡,神魂游荡,
几个巴掌下去打得其精神焕发,脸颊发烫,
顶着个猪头看了看被傀将追着暴捶的仲父,又见黎长生那副苍白讪笑的可怕神色,
嬴君也顾不什么容仪气度,蹬着小腿便向后踌躇着身子,满脸惊恐畏缩,
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公子雍容倨傲,
“哎。”
黎长生双手拢袖,坐在两位少年中间,眯着眸子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战局,
“公子啊,临了临了,你不打算放几句狠话,彰显一下您的雄主气概?”
论修为道行,十个吕不韦都抵不桦止一根小拇指,
可若是论心机抱负,一百个桦止都够不到吕不韦一根头发丝,
这两个孩童就如一方沟渠,阴阳家若是走豫州入楚,便是带着两桶水填井入池,反哺之下,这二位未必没有机会鲤鱼跃龙门,
可若是走丹阳,那便是通渠入汪洋,此番若成,阴阳家便可借着两个孩童,源源不断的摄取大秦气韵,
说是夺天机的买卖,丝毫不夸张。
“吾父庄襄王,尔等秦臣,当真敢违逆杀君?”
嘴唇打颤,连抬头凝望黎长生的勇气都没有,一番威胁倒像是呐呐自语,
“襄王?不不不,你爹叫嫪毐,练的一手绝活,名为轮转之术,也算是个人才,通奸秦太后,后被秦王五马分尸,肉与野狗。”
黎长生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了身旁那位垂首不语的“少年”一把,然后自顾自的咳了起来,
“不是的,吾父襄王,吾母赵氏,吾乃先王遗子,大秦正统,秦王暴虐,欲杀吾而后快,他嬴政才是篡国逆贼,逆贼。”
似乎是言到了少年的痛处,其猛然抬起猩红眸子,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
“嗯,坊间传闻如今的秦王似秦相吕不韦之子,当年赵太后献与襄王时已经身怀有孕。”
黎长生点了点头,野史不保正,但是保野。
其身旁一直低头不语的“少年”身躯豁然一颤,捧着的瓜子险些掉了一地,
“是的,本就是,他嬴政窃国自诩,大逆不道,待吾稍长些年纪,自然会君临天下,一呼百应,这大秦本就是吾的,吾的。”
嬴君拳头紧握,目光凝凝,
“只要尔等追随,顺应天理,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吾许你封君如何?不,封侯,大秦之疆,纵横万里,吾许你千里封地,岂不美哉?”
殷殷许诺,在嬴君眼中,登王即位,掌控大秦,只是顺理成章,好像有本书,本就应该这么谱写。
“你呀,不够贪,但是够蠢,不够戾,但是够庸,秦域怎么够,要封,便敕封整个天下。”
黎长生笑了笑,拂了拂身的瓜子皮,随后缓缓走向赢君,
“最后再与你说一句,贩夫走卒,娼妓屠户,苍生芸芸,天命微微,并非是因为嬴政姓赢才得了秦王,而是其得了秦王,才正赢姓,你何姓何名,是嬴是嫪,真的很重要吗?”
手掌抵在少年头顶,黎长生轻叹一声,万缕猩红游梭,片刻间便已不见尸骸,空余一副衣衫,一枚精美龙纹玉令也随之化为齑粉飘散,
脚下一沉,一股莫名气息骤然乍现,转眼间又消散于无形,
黎长生敛了敛神色,压制住了那枚盘龙丹炉的异样,
“你比他要聪明的多,心也够狠,要不要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随手拿出一枚束发玉簪,拢起另一位“少年”的青丝,轻挽流瀑,显现出被遮掩的面颊,
狐媚长眸,卧蚕点泪,青眉柳鬓,淡唇粉颊,
相较于赵姬,少女多了几分坚韧睿力,
“我不是一直在争取吗,从雍城,到萯阳宫,直至今日。”
少女嗤笑一声,大大方方的咳起了手中的瓜子,言语间满身嘲讽。
“力微则潜身,曾几何时,我与你差不多。”
黎长生点了点头,在徐福的丹阁之中,他不也是靠着装酣卖傻才苟延残喘数年,
“你们这些仙人,都该死。”
看着场中被傀将生生扯下肩膀的桦止,少女眉眼弯弯,嫣然一笑,似有解脱,也有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