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回荣云堂的路上,公孙敖端坐骏马,表情平静,沉默不语,韩说并驾齐驱,时而凑近附耳低声细语。
韩征三位小将则兴高采烈,今日猎获颇丰,满载而归。
华歌似笑非笑,却暗自坚守底线,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兄长一声令下,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有关霍去病之事,免开尊口,恕我守口如瓶,无可奉告,别问太多。
越是问,就越是逼我撒谎。
纵然是翻脸无情,也绝不食言,头可断血可流,话是绝不多说一句的。
信步由缰,谈笑风生,韩征哈哈一笑:“如今,十大游侠领袖,我三叔可否算一位?”
韩说听了就头疼,当即喝斥:“闭嘴。”
“却是为何?”
“闭嘴,闭嘴就是。”
“……伯父,”韩征今日心情好,不想顶撞父亲,就问公孙敖:“如此说来,我三叔可算天下第一?”
“这很难说,”公孙敖默然摇头:“武功,只是武功而已。”
“何必想太多,只要能打败天下英雄就行。”
“此言差矣,武功再厉害又如何?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武功盖世,德高望重,义薄云天,才能堪称天下第一。”
韩说父子所讲的事情,已经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
而最近,却有些事情,这是不遥远的往事,至少有两个谜团始终弥漫心头:
其一是流星宝剑之事,实属非人力所能为,华歌暂时可说与自己无关。
其二就是霍去病之事,如今遗世的,唯有母亲卫少儿和弟弟霍光,此事,华歌不可能说与自己无关。
尤其奇怪的是,那天夜里,卫少儿为什么和萧叔约会?
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点扑朔迷离。
真的搞不明白,以卫少儿的脾气,焉能看上萧叔这种货色?她的眼光不可能这么水。
霍母个性签名,令满朝文武百官折腰,皇帝也要给三分薄面,假如卫少儿有需求,朝野上下多少美男俊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顾及萧叔这种人模狗样的老家伙?
此事也不用管,毕竟是官宦豪族私事,切勿多嘴过问。
而有另外一事,就不得不多加小心啊,江齐和李广利又出现了,阴魂不散,让华歌有点心事重重,忐忑不安。
夜深人静了,丞相府邸灯火阑珊,书房内,烛火摇红……
同样复姓公孙,然此公孙,非彼公孙,一身傲骨的公孙敖已霸气不再,一身儒风的公孙贺却气场十足。
一将一相,两者相比,差距明显。
公孙敖试探着问:“敢问丞相,难道就此忍让,任其横行霸道么?”
公孙贺气定神闲:“何足道哉?”
“我忍一尺,他进一丈,简直是横行霸道,这如何得了?”
“那又如何?”
“丞相,末将以为,还是……”
“如何?李广利今非昔比,还是要小心为上,顾全大局。”
“可是,末将已经让步了,一让再让,一退再退,他反而得寸进尺,这如何是好?”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这……”
“老将军不必过虑,”公孙贺其实更老,年长几岁,只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好而已,他殷勤的举起酒爵:“请,这正宗的关西老酒,味道如何?”
“嗯,”公孙敖哪有心思管他什么关西老酒,勉强呷了一口后点点头,此时肯定不愿偏离主题,继续试问:“丞相,此事,此事该当如何?”
“何谓如何?”
“这个李广利……”
“是贰师将军。”
“诺,贰师将军,可是此人岂能堪当重任?”
“嗯,老将军,”公孙贺正色道:“此事,当由圣上作主,你我谨遵圣旨,务必照章办事,切勿多言。”
“诺,丞相。”公孙敖沉吟片刻,欲言又止,低头喝酒。
“不然,老将军有何想法,有没有高明的对策?”
“末将只是个粗人,”公孙敖仰首灌入一口烈酒,酒爵在案角重重一磕:“我不懂甚么计策,不会神机妙算,倘若此等鼠辈不思报效皇恩,仗势欺人,作奸犯科,休怪我刀下无情!”
沉重的磕碰声,隐隐震得酒器隐鸣,烛火飘摇,屋瓦唏嘘……
稍微平静下来,老将军公孙敖蓦然发觉自己言语失当,赶紧深施一礼:“丞相恕罪,老朽不善言辞,多有冒犯。”
公孙贺摆手一笑:“哪里哪里,老将军耿直坦荡,嫉恶如仇,快言快语,何罪之有?今日饮酒就是饮酒,不谈政务。”
几杯老酒下肚子,公孙敖毛须纵横的脸上,泛起红了光,眼睛也有点腥红的血丝,他气冲冲的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罢了,而江充那厮算什么东西?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不小哇!”
“江充此人,不可小觑。”
“这个匹夫,区区市井小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