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花白的御医匆忙赶来。
他身边的小童帮他推开人群,在喧闹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
御医挤到太女身边,俯身扒开她的眼皮对光看了下,便唤小童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粉,泡水化开,直接灌到太女口中。
太女的喉咙滚动。她艰难地喝了些药汤,但还有许多从唇边溢出的。她抬手试图擦去嘴角的药汤,但手抬了一半,便无力地跌了下去。
圣上厉声责问:“御医,太女现在的状态如何?”
御医慌忙恭敬伏身,回她:“太女身体受了些损耗,好在发现的早,目前看并无大碍。”
圣上再问:“有没有检查太女的饮食器具?”
御医慌忙说:“尚未。”
圣上俯身。她看着宴席上神色各异的人,说:“现在便查。”
御医恭敬地说:“是。”
御医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太女的席位边上,拿起她使用过的各个食具仔细查看。待他拿起银杯时,御医的神色一凝。
银杯的杯壁微微发黑,杯中仍残存着一些酒液。
他谨慎地沾了些酒液,放在鼻下嗅闻。他神情凝重地唤来小童,附耳同他说了些话。他将银杯放进药盒中,小童则去和圣上的侍女小声说话。
侍女再向上,将话传到圣上耳中。
圣上垂着眼,厉声问:“有人毒害太女?”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谨慎地交换目光,试图从彼此的表情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松老爷突然喊了声“圣上”。他不顾自己身边的松夫人拉扯,径自大声说:“臣告发!坐在太女殿下身边的小女,将这杯酒递给了太女殿下!”
松棠平静地看着松老爷。
松老爷也在看她。他眼中的怨毒、嫉妒……还有随之而来的,阴谋得逞的狂喜都溢了出来。
松棠弯了下嘴角。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父亲,又蠢又坏的松老爷才是她过往经历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母亲,确实曾经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松夫人或许仍有保护幼崽的本能,但长久的岁月已经将她磨平,成了毫无棱角,只能任松老爷摆布的模样。
但……就算她顺着松老爷的心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和死去,他也还是会偶尔想起她,并责骂不是男孩的她吧。
她现在成了太女身边的人,坐在比松老爷更高,距离圣上更近的位置,他也不会觉得她“光宗耀祖”,只会认为是她抢了他们的位置。
她的位置,在松老爷心里,属于谁呢?
那个甚至没有资格来到这场宴会上的,她的双胞胎弟弟吗?
圣上的目光终于再一次落在了松棠身上。
在她说话之前,长公主便笑着开口说:“母皇,看松老爷这样子,像不像在胡乱攀咬啊。”她的语气随意,“下毒的人是松老爷认识的人?怎么这么急着把自家小女推出来顶罪啊。”
松老爷脸上的狂喜一滞。
长公主向来是讨圣上喜欢的女儿。怎会连她都向着松棠那小蹄子……
她这一打岔,圣上果然不看松棠了,笑着问长公主:“你说松卿把松家小女推出顶罪?”
长公主扬着下巴点头:“而且,松老爷连自家人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
她张扬地笑了起来。
松老爷面色一白。长公主这是在给他安不忠不孝的罪。虽说他自认忠君孝母,但也耐不住这样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