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绩回到家时天色将黑,院里没点灯笼,黑乎乎的,衬得正房透着烛光的窗子越发明亮,他沉默着走进里间,便看到床上王媛娘发髻半解,乌压压的头发用一根缎带绑着,带着晨间刚起时的慵懒,她低着头抱着蕤儿在哄,雪白细腻的胸脯从衣衫下隐约露出来,似乎都能闻得到肌肤的馨香。
中秋坐在床边,垂下两条小短腿,乖巧地吃着糕点,烛火昏暗,乔绩猛地走过去搂住妻子和女儿。
采菊和冬霜见状忙退了出去。
“怎么了?”王媛娘空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以往那样安抚。
“还好……”乔绩埋在她颈间,喃喃道。
“嗯?”王媛娘疑惑他说什么,却被乔绩握着肩头,逮住嘴唇亲了半响。
等他放开,王媛娘已经羞红了脸,看了眼中秋,见她睁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一脸懵懂,当即恼羞成怒,锤了乔绩一下,羞道:“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怎可如此轻浮。”
乔绩抓住她手,笑得没脸没皮:“我开心。”
他这样一说,倒把王媛娘弄糊涂了,一时想不出他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得这么厚脸皮,便问:“开心什么?”
“当初没失去你……”乔绩剩下的话淹没在了唇齿间。
当初他求娶王媛娘,夫子也是不同意的,怕他出身勋贵之家,又是家中嫡长孙,自己女儿出身不高,嫁给他将来会吃亏,还好他没有放弃,还好他厚着脸皮跪在夫子书斋外面硬逼他答应,不然就不起来,还好夫子最后同意了。
中秋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又亲在一起的爹娘,淡定地继续吃她的糕点。
过几天便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府里的下人头天晚上便挤到贡院外,就等着时辰一到,大榜张贴出来,好及时抄下他们家大少爷的名次,回来报喜。
只是再快也没大老爷快,他五更天去上朝,下了朝从宫里出来时也该放榜了,正好能看到,乔绩是否中了,他回到家就能知道。
等下人抄了名次回来,府里上下都已经知道乔绩这回上榜了,且名次还不低,满府都沉浸在喜庆里,鞭炮都放了好几挂,但大老爷高兴,还是每人都赏了几两银子。
过了会试,三月半便是殿试,因此乔绩又开始了埋头苦读。
二月底天气便渐渐热了,乔瑛若已经换上春衫,脱下了夹棉薄袄。
午睡起来,乔瑛若坐在梳妆台前,石榴和山竹在给她重新梳妆,朱赤色的胭脂用手指蘸取了,轻轻点涂在脸颊,便晕开好看的红润气色,若涂抹到嘴唇上,需得用多些,就是另一种颜色。
“姑娘,这是太太叫人送来的料子,说给姑娘做几身新衣裳。”碧玺捧着几匹布进来,随手放到桌子上,又指着其中一匹淡青湖绸说:“这匹做衫子好,又薄又软,等入夏穿着保准凉快。”
“我看那匹桃红的好看,配姑娘的珠花。”山竹正好给乔瑛若戴珍珠头花,瞟了一眼,便有此一说。
石榴跟着笑,捧着一匣子首饰供乔瑛若挑选,乔瑛若随便选了一支累丝蝴蝶发簪,推开匣子,扭头问碧玺:“不是才做了新衣裳,怎么娘又给了几匹布?”
碧玺说:“这我哪知道,姑娘不喜欢太太给得料子吗?”
“这倒没有。”能做新衣裳,乔瑛若也欢喜,毕竟她才不会嫌自己衣服多。
“那我先收起来。”碧玺说完,抱着布出去了。
梳好妆,乔瑛若让石榴和山竹也出去,她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清净。
等过几天刘氏带她出门踏春,乔瑛若特地换上新做好的衣裳,葱绿色上衫,桃红色裙子,腰间系着松花色宫绦,乌发挽起,戴了一对蜻蜓式样的发钗,这发钗本身倒没什么特别,难得的是眼睛那里嵌了两颗米粒大的红宝石,素净中藏着贵气。
在家里关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出来,乔瑛若自是要玩个尽兴,一会儿要放纸鸢,一会儿又要编花环,一会儿又要和人玩投壶,就没闲下来过,没多久便热了一身汗出来。
好在刘氏命人备了解渴的饮子,荔枝膏水、甘蔗汁、杏苏饮等等,随她怎么喝。
到晌午刘氏忽然说要到玄玉观里上香,乔瑛若玩得正开心,不想去,但将玄玉观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念了一遍,忽然就想起来去年春日崔珩也要带她去,说是玄玉观的桃花开得好,可惜她却没看成。
刘氏看她发呆,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没。”乔瑛若回过神,过去搂住母亲的胳膊,兴致勃勃地问:“观里是不是种了许多桃花?”
“是种了,你若是想看,待会儿便去瞧瞧。”刘氏拍拍她的手,心里却在高兴,方才还在想着要如何将女儿哄去桃林,这下倒好,不用她再费心机。
虽是踏春的时节,但玄玉观里却没什么人,乔瑛若陪着母亲在大殿参拜过后土娘娘,便提道:“娘,我想去后面看桃花。”
刘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说:“去吧!叫碧玺和青雨跟着,不许乱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