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独孤莫云一手打点,参股乐坊之事办的相当顺利,三日后官府文书便到了。
三人按约交付,月娘也不含糊,当日便给乐坊换上“追星揽月”的牌匾。还按照独孤莫云的要求,敲锣打鼓地张贴告示:“乐坊整顿,停业一月”。
原先揽月坊虽然面积足够,可是长久未修缮,内部装饰陈旧。独孤莫云行事苛求完美,誓要把他头一份亲自执掌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于是从督着乐坊翻修,到聘请成名乐师,再到购买乐姬、舞娘无不亲力亲为……
有财神爷重金砸坑,月娘每天乐得跟前跟后的忙活起来。
时间飞逝,一晃便是半个多月。
正逢初一,宋之孝休沐,一早便带了赵姨娘去西郊赏桃花去了。
星河用过早膳,打算溜出去看看乐坊修缮的进度。红叶忽然来通报,说宇文公子和独孤表少爷来了,正在偏厅等候。
她赶到偏厅,见二人正在对弈。独孤莫云背对着门,手执白子来回比划,口中念念有词。
独孤莫云素来不爱这些,难得今日下得这么投入,星河远远站着,不想过去打扰。
这时宇文衡却望见了她,立刻停下手,屏退了一旁伺候的婢女,“昨日收到临川哥手书,他自南梁寻方归来,已至玄天宫。”
听到这个消息,星河又惊又喜,“哥哥真是偏心,一走就是一整年。我这个亲妹妹都没个只字片语,倒是写信给四哥了。”
“你这洛阳、长安居无定所的,临川怎么给你写信?被姨丈收到就麻烦了。”这声音一出,星河才发觉,宇文衡对面坐着的并不是独孤莫云,而是表姐独孤渃。
她与独孤莫云一母同胞,本就相像,此时又扮着男装,两人竟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声音和身量上相差了一些,难怪连红叶都没看出来。
亲兄妹之间,区区一封家书,确实可以是个大麻烦。
十年前,靖国公嫡长子宋临川被族谱除名、逐出家门的始末,在长安城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先皇笃信佛教,极为倚重龙门寺觉明上师,尊为国师。常命他为皇族子弟和世家子弟们批命,并写作佛谶送入各府。既然是谶言,自然是有好有坏,得了好卦的世家多上书禀告,若是谶言不吉,大多都会私下收好,不再外传。
这佛谶本来也是寻常事,可偏偏靖国公府的佛谶差点酿出两国战事。
当年,本该秘密送东宋之孝手中的佛谶,却在汇集了各家大族的文会宴上不慎丢失,又被人捡到还前当众念出来。最要命的还是那道谶言:“沣水西引,祸乱山河。”意指所批命格凶险万分,将会祸国殃民。以至于宋之孝羞愤难当,当即要擅杀年幼的嫡子宋临川。
若是其他世家,擅杀一子,保全皇恩,也便罢了。可偏偏靖国公夫人宫沁,出身东齐名门,又是家族长房独女,当日豁出性命,拼死护子,血溅廊台。此后,她父亲宫家族长宫泽亲临长安,宋、宫两族针锋相对,争执之下几近反目。
宋家是大梁世家,宫家是东齐财阀,两家在两国各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相互牵扯起来,事情越闹越大,引得两国朝堂震动,几乎要刀兵相见了。
千钧一发之际,独孤家出面斡旋,两家最终妥协,年幼的宋临川保住性命,却被族谱除名,悄悄送出京城,两族约定均不得再寻他,由他自生自灭。自此,宋家再无人敢提起这位大公子。
那时星河年纪尚幼,对哥哥印象很浅,只是每每见到母亲暗自垂泪,才会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哥哥。后来偶然听舅父禀告外祖,宫家暗卫辗转打探到,宋临川被送到了凌阳州道观玄天宫抚养,一切安好,只是宫家不能违反约定擅自照拂。
凌阳距长安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至,星河年纪稍大些,住在长安时便常跟独孤莫云、宇文衡他们偷去玄天宫看望哥哥。独孤渃跟宋临川同年,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也常跟她母亲编些理由,随他们一同前去。
一年前,宋临川忽然来信说要去南梁寻找散轶的华佗青囊药方。之后不久,南边便传来梁国动乱的消息,星河不敢告诉当时正病重的母亲,只能自己一个人暗自担心。
一年,不长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