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从未觉得那么做错了,可如今再听,哪哪都错了,没有一个地方不错,没有一个算计不是对她……
小骨明知一切,早就看透了一切,她只是不说,不想说,起初是不能,后来是不想,现在……是无所谓。
花千骨也没打算继续往后说,她说到这里已经要抑制不住即将崩溃的心情了,说这些让他很难受,她又何尝不是。
她对他倾尽了一生全部的爱,用尽所有豪赌一世,换来的不过是轩辕一剑,魂飞魄散。将他对她的算计掌控一个一个亲口说出来,对她而言也是一场无法忍受的凌迟。
可这些话,她憋了太久了,前世今生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正因如此,她才无法欺骗自己那么轻易地原谅。
她对白子画是还有爱,可这些爱被埋在太多废墟下面,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重量。她被压得根本喘不过气,既逃脱不出,也没法喊人进来,只能一个人不断挣扎,在接受与反抗中来回摇摆,时而又泄力般一动不动,生不如死。
说出来,好多了。
起码从此刻起,又多出一个人分担她的痛苦。
“从我苏醒的那一天起,你一直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照顾我,哪怕我不愿意,你也还是做你该做的,持续到现在。或许你也曾疑惑,为什么我渐渐的开始愿意回你的话,答应你的一些请求,现在我回答你:因为愧疚,因为自责。
糖宝告诉我,我死后你并不好过,非但没因诛杀妖神有功重回昔日的至高地位,反而悲痛之下差点堕仙成魔,杀了半数参战的仙家不说,长留也因为你我的事被众仙派指指点点,地位较往日一落千丈。”
“前世我对你付出了一切,你对我付出的也同样不少,只是我的都被人看见了,而你做的从来没告诉任何人。在感情上我们各有牺牲,谁都不欠谁。但在后续影响上,我死了便死了,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却欠了你的,也欠了长留。
如今我一无所有,也再不是什么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妖神,唯一能补偿给你的,或许只有一些小事情上的顺从,以及陌生人之上朋友之下的和平共处。
多的,再没了。”
她说完凄凉一笑,再不管浑身僵住,辩无可辩的男人,一步一步缓慢的,悲伤的,疲惫的,蹒跚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旧一年的最后一天,新一年的第一天,落十一和糖宝和好如初了,而白子画和花千骨经历这次完全敞开又毫不留情的谈话,关系再次回到了冰释之前。
如果非要准确一点,是单属于花千骨的冰凝,白子画的冰释。
虽然很痛很伤心,甚至痛到颤抖落泪,但收获是:他终于完完整整听到了小骨的真心话,明白了她一直以来恨的是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这,就足够了。
只要她还要,只要他还有。
无论什么,给她,都给,都给……
*
一大早,落十一来到花千骨住的屋子前,叩叩叩敲门。
“糖宝,起床吃饭了!早餐买了你最爱吃的紫芋糕和豆腐乳!”
门没开,窗户却瞬间拉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糖宝穿着花千骨用小碎布和细棉絮给她做的大红棉袄小心翼翼又暗藏激动地飞出来,落十一接住她后顺手将窗户一关。
他瞅一眼紧闭的房门,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压低声音问:
“千骨还没起?”
糖宝摇头,“早起了,不过她说要泡个澡,让我们先去。”
“嗯,也行吧。”
到了厨房,白子画刚将筷子摆好,抬头一看没有花千骨的身影,脸色瞬冷。
“小骨呢?”
落十一和糖宝面对冷若寒冰的白子画是一致的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被糖宝悄悄用力一掐,落十一抽了一口气,弯腰行礼,答道:
“回尊上,千骨”
话到嘴边突然想到自己是个男子,若直接将“沐浴”二字挂在嘴上,定会惹尊上不快,于是变成了:
“千骨还在屋中。”
她在屋后面沐浴,便等同还在屋里,这么说很客观,不算隐瞒。
白子画却以为花千骨睡到现在还未起,想了想往外走。
“你们先吃吧,不必等我们。”
“是。”
到了屋门口,白子画敲门没有回应,喊花千骨的名字也没动静,担心出事的他顾不得太多,直接一道仙力解开了门栓,推门直入。
下一秒,屋内屋外的人都愣了,白子画更是瞳孔一缩,彻底忘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