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眼见灾民越聚越多,心头大为惊恐,急忙召集手下官吏商议对策。
正混乱间,一个差役气急败坏地奔来禀告道:“大……大人,不好了,灾民成千上万,已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弟兄们驱赶了一阵,快顶不住了。”
厅内顿时一阵大乱,一众官吏都是焦头烂额,毫无对策。沈京只不迭拍案叫苦:“反了,反了!”
便在此时,厅外有人娇声笑道:“我有一计,可退灾民。”话语声中,二人大步而入,正是凌钦霜和婉晴。
沈京此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闻言忙起身道:“姑娘有何良策,请速速道来。”
婉晴走到大堂中央,笑道:“所谓王道,不外乎仁义,大人只需抱着民胞物与之心,亲自出面,将安贫乐道的道理讲上一讲,灾民们自然便会退去。”
沈京听了,踌躇不语。他心知灾民急于求食,绝非几句空话便能劝退,但眼下既无他法,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当下便向坐下一名儒士说道:“本官才疏学浅,实在难以服众。樊先生乃是本地学究,德高望重,如若登高一呼,以圣贤之道,治暴乱之民,必能一言而安合府,使灾民心悦诚服,受教而去。”
樊学究本也吓得浑身哆嗦,但沈京这一番话,却激起了他胸间那股浩然之气,当下起身慷慨激昂,大表了一番忠心,然后大步而出。
沈京大喜,为防万一,又派了些差役随护。这位樊学究登梯爬上府墙,心想只需把《论语》上的道理说上一阵,便可使难民退去。他虽饱读经史,但平素口是心非,言行不副,除了高谈阔论之外,更无所知。当此紧要关头,更忘了“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先贤之言,登上墙头,满口便是“愚民无知”的恶语。
如此一来,一众灾民自然难以体会到他的微言大义,只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更有石块、土块、银块、金块,暴雨一般向他打来。樊学究摔得七荤八素,回来一痛嚎哭。
沈京眼见灾民势不可挡,只怕引发暴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督率兵卒衙役将铁苍茫运来的粮饷从府库搬出,发放灾民。灾民欢声雷动,蜂拥来抢。直至深夜,眼见粮饷殆尽,才渐渐散去。
沈京本欲将粮食囤积居奇,高价倒卖,趁机大赚一笔,如此白白发放,不由得心痛欲死。他软在书房,翻来覆去看那榜文,心下寻思:“这告示究竟是何人所贴,莫非便是那个小娘皮?看这字迹倒似是女子的手笔。但这榜单府印,所藏俱密,她却又如何得知?”
正沉吟间,小厮通报霜晴二人来访。不待沈京相召,凌钦霜便即闯入,拍案斥道:“大人为何将粮饷发放给了灾民,莫不是有意刁难我么?”
沈京见他怒气冲冲,心中害怕,支吾道:“息怒息怒,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凌钦霜也不答话,愤愤坐下,一脸怒容。沈京一时愕然,忙向婉晴相询。
婉晴故作气状,良久方叹道:“大人为情势所迫,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但那栽赃陷害李纲的妙计,没了粮食,却怎么去干?”
沈京恍然有悟,心道:“原来是为这事。看来这榜单并不是他二人所贴,那却是何人贴的?”
他如此所料,却是大错特错了。昨夜,霜晴二人觅得了榜单朱钤,婉晴将州府赈灾的告示写了几十张。凌钦霜便星夜潜出府去,于方圆百里的镇县大肆张贴。清晨又寻到李、邓二人,说明了情况。李邓二人更不推辞,乔装改扮,混在灾民之中,大肆散播谣言,激起民愤,如此方有灾民齐集、围攻府衙之举。而此时这一番说辞,亦是霜晴二人事先商量好的。
沈京叹道:“栽赃之事暂且放下吧,你二人速去查明,这些榜单究竟是何人所贴。”
婉晴假意牢骚几句,便领命去了。出得府来,凌钦霜长舒一口气,道:“这一天装腔作势,虚与委蛇,可累死我了。”
婉晴笑道:“灾民之事暂且了结了,但铁大人尚未救出,这戏却是还要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