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遍布血丝的眼里尽是决绝。

她仰头看着头顶惨白的月亮，声音里带着经久的恨意：“待宸儿蓉儿诞下皇孙，他，就不用留了。”

身后的霖香闻言眸色微动，应声道：“是。”

次日。

侯府老夫人向宫里递了帖子，带着齐追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与侯老夫人乃萧家嫡系。

她们这一辈萧家嫡系共有一子三女，皆是一母同胞，嫡长兄是萧澜的父亲，嫡长姐是先圣景肃帝原配，可惜难产而死，嫡二女及笄那年安排嫁入皇家，作为继后，也就是当今太后，嫡幼女嫁给宁远侯，也便是如今的侯老夫人。

如今兄弟姐妹四人只剩了她们二人，虽是不惑之年，感情却是愈发深厚。

太后亲昵地将齐追抱进她的怀里，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蹭，满眼慈爱。

齐追向来讨人喜欢，任由太后搂着他，小嘴里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逗得太后合不拢嘴。

“妹妹，你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好孩子，瞧得哀家心都要化了！”

老夫人连连摆手，笑道：“也就在姐姐这里乖觉些，在家跟个蛮猴似的上蹿下跳的，好歹茉儿宸儿性格稳重，肚里的定不会像这皮猴子一样。”

提起尚未出世的曾孙，太后眼角带笑地叹道：“若是这样，我反倒是更喜欢了。”

老夫人见太后眉眼之间藏着压不住的倦意，面上关切：“姐姐面色怎么这般憔悴？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摇头，将宫人端上来的点心递给齐追：“昨晚睡不安稳罢了。”

太后抱着齐追心中喜欢，叹道：“有这么一个小人儿在身前看着多舒心，硕大的殿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笑吟吟地说：“姐姐要是喜欢，便把这皮猴留在宫中，闹腾闹腾你。”

太后闻言失笑：“可算了吧，你就这么一个金疙瘩，要是被哀家关在宫里，你还不得一天三趟的往宫里跑。”

老夫人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侯府唯余这一个男丁，齐追在她眼前长大，是她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若是一刻不在眼前心里就空落落地想念得紧。

瞧着太后今日状态不好，怕齐追闹着她，便挥手让小宦带着他去院里堆雪玩了。

“如今蓉儿身子重了，雪天路滑，哀家便不准她日日进宫请安了。”

太后搁了茶盏，脸上带着些许落寞：“孩子们长大了，乍一不在眼前，也确实觉得冷清了。”

侯老夫人闻言，轻声宽慰几句。

忽而想起什么，拊掌笑道：“若说起热闹啊，咱们侄儿家那才是真的热闹。”

侯老夫人品了口茶，面露艳羡：“别的不说，知颜教养孩子确实有一套，郎君娘子那教的啊，一个赛一个的规矩出挑！搁咱夏阳城里哪个不眼红夸赞，要我说啊，跟姐姐膝下长大的蓉儿不差上下。”

太后闻言，眼中有了些兴趣，直起身道：“能跟蓉儿那脾性一样好的？”

侯老夫人拍着胸脯点头：“那萧家的小五娘，棠儿，虽说年龄小，但是啊，依妹妹瞧着，整个夏阳城里同龄小女娘中难有赛过她的。”

“当真？”

“当真！”

侯老夫人笑得眉眼弯起来：“知书达理，言行规矩，尤其是那小脸儿啊，嫩的能掐出水来，一脸福相！不只是我，就我家那小皮猴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天得念个八百来遍。”

太后回想起前些日子在东宫确实遇到江氏带着一群孩子。

略略记得江氏身边站着一个背着鼓鼓囊囊牙绯书袋的小女娘，头上系着红丝绦，在雪地的映衬下，宛若背着福袋的小福娃。

虽小小一个，但行为举止确实规矩有度，听长辈说话时小脸微垂也不四处顾盼，十分乖巧。

只是当时也未曾留意长得是何模样。

听着老夫人把人夸得这般天上有地下无的，不免也有些心动。

她自知她的这个妹妹和她一样的脾性，眼里向来容不了沙子，但凡有些歪心思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能让她都这么喜欢的，那势必是个讨喜的。

太后留了心，等送走侯老夫人，便让霖香拟了帖子，让人送到了太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