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尸僵程度的观察,可以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约为五六个时辰之前。致命之因,乃风府穴遭受重创,皮膜分离,枕骨粉碎。”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死者虽然伤势惨重,但是竟然无一丝血迹,可见凶手的手法,是极其狠辣而且精准的。这又与梅娘尸体所见之创极其相似。然此二命案,亦略有异处。对于梅娘,凶手仅欲击晕;而对于此死者,凶手显然意在取命。”
“除此致命之创,死者身上,再无其他明显伤痕。”
听着颜七的汇报,李墨白目光如鹰,仔细审视着廖举人的全身。
最终,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廖举人污迹斑斑的鞋面上。
“颜七,你听说过龙骨吗?”李墨白突然问道。
“龙骨?”颜七轻轻呢喃,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古籍记载,龙骨乃死龙遗骸,其味甘平,五色者尤为珍贵。此乃极为罕见且价值连城的药材。”
尽管颜七回答了问题,但她的目光又始终不触及近在咫尺的李墨白。她日常冷漠的神情,此刻更如冰霜般拒人千里,似乎仍对李墨白早上的自在玩乐心存不满。
李墨白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此时,原本远离龙窟的众人纷纷聚拢,争相窥视窟内情景。山脚下,衙役们匆忙赶来,表面上是在驱散人群,实则是在竖起耳朵聆听龙窟内李墨白与颜七的对话。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墨白高声下令:“来人,将死者抬回府衙验尸房,明日再审!”
衙役们齐声应诺,手忙脚乱地将廖举人僵硬的尸体搬上一副简陋的担架,随后又抬出低矮的龙窟。
窟外众人见状,如受惊的鸟儿般四散奔逃,但好奇心又驱使他们不断地回头张望。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采儿的神色显得尤为冷默。尽管她与众人混杂在一起,但当担架缓缓经过时,她却愤怒地向尸体吐了一口痰。
她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的凶狠之色,与她往日里失去主人、被雨淋湿、宛如迷途小兽般的形象又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着人群的逐渐散去,一些好事者也跟随抬着尸体的担架下了山。而独自收拾药箱的颜七,却落在了最后。此时她又注意到一双黑色的靴子,静静地停在了她的身旁,但她并未抬头,只是故意将手中的瓶瓶罐罐,碰撞得更为清脆。
“颜七,真凶尚未明朗,你今晨独自上山,确实太冒险了。崔府的家丁中,其实有几位是值得信任的,他们其实可以……”
李墨白的声音温和而悦耳,如同他的外貌一般,温润如玉。
但此时颜七却无心聆听他的劝慰,没等他说完,便冷硬地回应道:“士当知危不避,临难不惊,以身渺然对抗天地。你若信任他们,自可让他们陪伴你垂钓。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李墨白微微一愣,意识到颜七仍在为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自嘲与无奈交织的复杂表情。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苦涩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
傍晚时分,延兴府衙厢房。
一张澄心纸被摊展而开,李墨白焚香净手,专注地研着墨,然后挽起袖管,将湖笔蘸满墨水,开始飞快地书写。
写好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封好,然后打开厢房门,唤来一名差人。他郑重地交代道:“一个时辰后,务必将这封信,交给颜七颜仵作。不能早一刻,也不能晚一刻,务必记住。”
差人点头离去,李墨白又召来一名眉间带有疤痕、稍显面生的衙役。他将几两碎银放在那名衙役手中,那衙役原本惫懒的眼神,立刻变得亮堂起来。
“这几天辛苦各位兄弟了,这些碎银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让大家买些酒喝。”
衙役连声应承,将碎银揣进怀里,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李大人,您虽然不是我们的直接上司,但毕竟也是一县县令!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李墨白微笑着说道:“此案即将了结,希望大家都能放宽心。”
“了结?可是……可是今日不是才死了一个……“衙役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连忙止住了话头。
“我已经发现了关键性的线索,只需再次登山,真凶便会如同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衙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李大人,此言当真?”
李墨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千真万确。然而……”
他故意顿了顿,引发衙役的紧张与期待。
见衙役焦急地等待下文,李墨白这才缓缓开口:“此事重大,线索的追查必须极为隐秘,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绝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晓。因此,我计划独自趁夜上山,不能有任何衙役跟随。”
衙役听到这里,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要一个人上山?”
李墨白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的。这些银两你先拿去,请兄弟们喝酒,务必要确保我的行踪不被泄露。一旦我掌握了确凿的线索,自然会通知大家一同捉拿凶手!”
那名衙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定当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