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她对任何人都是好意。可我——我不需要!”吴若芳的声音降低了些,但她的声音里透出悲哀与倔强。
“若芳——”随着若飞妈的一声呼唤,吴若芳从厨房里快速走了出来。
她撞上了金柱,两人同时一个趔趄,金柱一把扶住吴若芳。
雪秀看到,吴若芳的脸上先是一惊,随后,一脸嫌弃地推开了金柱。
她瞥一眼雪秀,嗒嗒地跑上楼去。行至半中央,继而回头,怨恨地白了雪秀一眼。
此时,若飞母子也从厨房里出来。
若飞嘴里还含着饭,手里提着装菜的布袋。若飞妈跟在后面,眼眶有些发红。
秋风飒飒地吹着,阴沉的天空压在头顶,似满含泪水肿涨的眼泡,让人感到憋闷。
骑上了大路,雪秀的脑海里,仍然还是吴若芳的影子——天蓝色的校服上,别着两三厘米长的校徽,脚下的白色运动鞋一尘不染,格外打眼。
能吃好,穿好,还能在县二中上学,这一切对于雪秀来说,简直就是奢望,她实在想不明白,吴若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雪秀想起了她看自己的眼神,觉得那眼神里满是轻蔑。于是,雪秀心底里,那条叫作“自卑”的蠕虫,又一次爬了出来。
连天空里的阴霾,也刹那间涌进了雪秀的双眸。
“你姐怎么回来啦?她为什么和你妈吵?”金柱问若飞。
“鬼知道,说是什么考试占用了教室。从我记事起,她就和我妈水火不容。”若飞深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也许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雪秀和金柱都觉得很惊讶。
“对啊,好像都是因为我。那时候,我妈生了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雪秀和金柱都知道,若飞除了有吴若芳这个二姐外,还有一个大姐叫吴若芬。怎么又出来个三姐?
“是的,可惜我三姐被我奶奶送出去后,就死了。”
“那关你什么事?”金柱问。
“当然关我的事啦,我妈刚生完我三姐不久,然后又有了我。生完我,我妈身体一直都不好,两个姐姐就不得不放到乡下去……”
若飞叹口气,又摇摇头,说,“我一时也说不明白。”
“你慢慢说。”金柱兴味正浓,他说,“反正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若飞一脸苦笑。于是,接着又叙说起来。
“从前,我父母是在县城里卖豆腐的。我二姐直到七岁时,才回到我妈身边。后来又因为要照看我,她不得不晚了两年入学。
“她个性特别强,刀嘣石头一样。总是埋怨我妈,老想着死去的三姐,而不关心她——反正,我妈是怎么做都不对。唉——”
“可怜啊!”
若飞无奈叹着气,说:“是啊,我也觉得我妈可怜。”
雪秀亦有同感。
“不是,我觉得你二姐可怜——”金柱此话一出,若飞和雪秀几乎同时看向他。
紧接着,金柱喃喃而言道:“能吵或许也是一种幸福,不像我——”。
雪秀望一眼苦恼的若飞,又顺着了金柱的忧伤,细想了一回吴若芳的处境,顺便还想了想自己的身世,最后,再联想着若飞妈的红眼眶……
她悠悠地念出一句: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