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庄。
风呼啸地摇晃着屋檐下挂着的数盏雪白的灯笼,灯笼上矫健飘逸的明月二字,在晨光之中越发笔势雄浑。
阿七扯掉身上的被子,浑身被汗水浸透。两只藕似的胳膊撑着麻沿慢慢踩着脚踏,往那张铺着坠着鹅黄流苏桌布的桌子走来。桌上立着一只烟青色茶壶,同样烟雨朦胧的茶杯四只倒扣在花纹细腻和茶盘之中。
四肢乏力的她颤巍巍地提起茶壶,试着倒口水喝。茶壶微沉,哐啷一声,摔得稀碎,茶水微凉混着黄绿的茶叶洒了满地。
阿七蹲在地上手足无措地将那些茶壶碎片拾起。起身的刹那,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地。雪白的腕被锋利的瓷片割出一道血淋漓的伤口出来。
血,慢慢洇了出来……
沈明月枯坐在书房,听着窗外风雨大作,树枝摇晃拍打之声,不绝如缕。捧起一本书,但满书的文字皆化作那丫头艳若桃李的脸颊,以及,那霜雪似的香肩……叶霓裳美艳无边的身体舒展在锦帐中,香腮如雪。瑶光提着香炉,一身素白地立在榻下。这个女人心思深沉似海,她大概察觉到了沈明月对瑶光的心思。每次都有意无意地让瑶光服侍左右,看到瑶光眼里那幽怨的目光,他的心便全乱了套。
瑶光。思及那个女人,体内气息紊乱不已。
沈明月将书拍在书案之上,盘腿而坐,静心屏气,调整内息。双目紧闭,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光洁的脸庞,涓涓滴下。
沈明月轻叹一声,睁开眼睛,他闻到一阵异样的清香。幽幽淡淡,似花香,似药香,似血迷离……
循着那股异香,沈明月穿过花廊,细雨扑洒,凉风萧萧。
那缕缕不绝的香味渐浓,从他房中飘逸而出。
沈明月顾不得细雨扑衫,穿过花径,横贯院落,奔驰至门前,破门而入,浓郁的药香味儿,弥漫着整个房间,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地板……
那女孩倒在血泊之中,沈明月心中一沉,一跃而过,将那丫头一把抱起,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将那昏迷不醒的女孩儿放在榻上,看着鲜血从那道伤口处汩汩流淌而出,空气里都是,好闻的清香。沈明月双眉一蹙,心思一动。从怀中摸出一只暗红色小瓷瓶,将瓶口对着那道凌厉的伤口,看着鲜艳的血液流淌进瓶中……这丫头不知是何来路,她的血……如此不寻常。他收好瓷瓶,取了伤药,轻轻洒在伤口之上,嘶啦一声,扯破一角衣衫,将那受伤的手腕包扎好。
沈明月起身收拾那一地的狼籍,浓稠的血液流了一汪汪,似一口小泉。待他收拾好那一片凌乱脏污的房间,又燃起一炉沉水香,窗外天光已渐亮,风停雨骤歇,树绿花红,景致如画。
沈明月起身,行至花架前,抬起那盆翠绿的盆栽,书案侧的那堵墙,轰然中开。
一道幽暗的,似乎总也到不了尽头的暗道,逼仄,阴凉,青色的墙壁上挂着数盏镶着水晶罩的灯盏,朦胧,幽静。穿过静谧的通道,下了数级石阶,进入一间圆形密室,密室的墙上竟镶嵌着数十盏明灯,拳头大的夜明珠一颗颗嵌在青铜叶形灯托之上,满室清辉,如明月璀璨。牛乳般雪白的熠熠光芒笼罩着一张雪白的寒玉床,玉床上笔挺地卧着一个周身雪白的女人,容颜似雪,眉若翠羽,两片薄唇,干涸无色。
瑶光。
沈明月倚在寒玉床之上,一双泠泠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烟雾朦胧中的女人。
天不负我。
沈明月颤巍巍地抚摸着那女人惨白的脸颊。
这些年,我寻遍千山万水,只为寻到那颗起死回生的灵珠,却始终无果。
他将手中的瓷瓶打开,一缕淡淡的异香飘逸而出。那瓶鲜血,被一点一滴地倒入她口中,那惨白的唇角挂着一抹血色,诡异无比。
这是他灌下去的第二瓶鲜血,天心老人曾说过,那颗灵珠已佚失多年,只是他还是不死心。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所不用其极地搜查寻找,他怎么能够死心怎么能够放弃呢?当年他未能护住瑶光,以至于他抱憾余生。上苍把这个体质异常的女孩儿送到他面前,便给了他一份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