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半月前，朝廷便收到了元吉那份请求撤军的奏表，表中详尽描述了洛阳所面临的复杂、悲观、困难重重的现状以及对秦王的声声控诉，引来朝中一片哗然，君臣正在紧急商议中。

没几天，便又收到了秦王关于齐王失职导致洛阳城西一场浩劫的奏表，表中来龙去脉皆有据可查，唐军损失惨重、军心动摇，要求对齐王追责，以慰亡灵、以定军心，以儆效尤。

圣上怒急攻心，一夜之间便病倒了，他不知道这两封奏表谁是谁非，或者说这其中有多少是实情，多少是互相攻讦挟私报复，一时也不敢妄下定论。

紧接着窦建德前来增援的消息又传来，这战到底打还是不打，朝中争论不休，加上病中多疑、精力不济，谁的话他都不敢信，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命太子私自去一趟洛阳城，摸清情况再作决断。

毕竟是李家的江山，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但是太子去洛阳，同样凶险万分，三个年富力强、中流底柱的嫡子同涉危险之地，如被有心之人发现，发生闪失，那可谓灭顶之灾，但比起洛阳即将到来的风起云涌，他不得不赌一把。

昨日一早，太子便到达了洛阳城，他以一名普通护卫的身份跟着世民先后观看了各城门的工御防事、检阅了士兵的操练及精神风貌，旁听了各将领的战况军情会议，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然后元吉也被接了过来，在城北的主营帐中，世民摒弃众人，只他们兄弟三人齐聚一堂，共进晚餐。这样的时刻，似乎在他们长大之后从未有过，他们总是分隔异地，就是一年当中少有的几次相聚也总是乌央央的一大群人。

可能是时间的侵蚀，也可能是利益的羁绊，现在他们已经不能像儿时一样毫无顾忌的嬉笑打骂、互吐心声了，从亲密无间到互相提防，从熟悉到陌生，一回首，似乎就在一瞬，又似乎已经多年。

太子首先打开沉默，开门见山道：“现在窦建德的部队已经经过了滑州，逼进梁州、管州，一路势如破竹，这仗到底打还是不打，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当然要打。”世民语气坚定：“我们早已做好准备，他窦建德来自有他来的打法，定叫他有来无回。

但如若这次就灰溜溜的撤走，必定军心涣散、气势尽绝，将来想要再打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而且洛阳城被围困月余，早已弹尽粮绝，已是一座孤城，我们走了，窦建德一到便可轻松拿下。

他捡下这个篓子，且不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只是到时候天下时局势必重新洗牌，东西对峙，一强一弱，我大唐这才是陷入真正的危险之境。

为今之计，我们唯有应战、敢战，一鼓作气，攻克洛阳，我大唐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何惧之有。请圣上和殿下放心，我自当拼尽全力，鞠躬尽瘁。”

“那你呢？”建成放下酒盏问元吉。

元吉听了这番慷慨陈辞，虽心中仍有退意，但如何有脸说得出口，他假笑道：“我......我都听大哥的，大哥说打我便打。”其实他也知道，就算他想退，但如果大哥和二哥都要打，他能怎么办，倒还叫他们看轻自己。

建成认真看了看元吉，又看了看世民，然后目光坚毅：“那就打。”

世民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大唐中兴在此一举。这战若胜，大唐便将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若败，也只是退守关中，励精图志，但士气绝不可丢。”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对彼此的欣赏、激励和认同，抛弃个人恩怨，在面对大唐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在共同的外敌面前，他们是如此的同仇敌忾、英雄所见略同。

“那既然要打，你怎个打法？”建成寻问世民。

“自然是兵分两路。”世民站起来，走到墙边的舆图前，“一路继续围困攻克洛阳，另一路在此处.....”他食指重重指向某处，眸中微光一闪，“虎牢，拦截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