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天刚蒙蒙亮,李重耳便起身收拾行囊,临走前又嘱咐了邢玉谦和老孟几句,这才随同羲瑶一起上了来时的陡坡。趟过水流,到了之前见到的瀑布。却见羲瑶来到瀑布前面,绕过一边,从一处水幕的窄隙里穿过去,不见了身影。李重耳连忙跟上,过了水幕之后,才发现瀑布后面居然有一条石阶。
石阶蜿蜒而上,不知道通向何处,李重耳不禁赞叹起来:“真是巧妙,这是通往花熋的秘径吗?”
没想到羲瑶听了后“噗嗤”一声笑了,“这算什么秘径啊,只不过是普通的山路罢了,到花熋至少还要再走上大半天,如果路上不耽搁,天黑前应该能到。
“你也不要把我们想的太诡异,我们花熋人只是性格闲逸,不喜欢争斗,并没有刻意把自己禁锢,有必要的话还会派人下山采买呢。这么多年来也没少救助山里受难的山民,偶尔还有部族自己的人想出山生活的,我们会给他一些考验,经受住了,就准许他离开花熋,只是这样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所以几千年来,想出走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我听说几十年前,倒是有个大巫医出了花熋部。”
“那你们不怕外族找上来扰乱你们的生活吗?”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羲瑶眨眨眼睛,神秘地笑了。
李重耳刚才听到羲瑶说起花熋人救助山民的事,不由得又想起郑铄。或许,他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由于昨天被取了过多的鲜血,羲瑶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爬台阶时仍然吃力,李重耳在后面不得不处处小心,唯恐她摔倒。好在这姑娘情绪很高,对这个外邦人好奇的很,一路上问东问西。
“李哥哥,听说你们那的人都会骑大狗。”
“骑什么……啊,不是的,那叫‘马’,是完全不同的牲畜。”
“原来如此!真有趣。”
……
“李哥哥,你们那里的首领真的都是男人吗……”
“当然。”
“为什么女人不做首领。”
“这是不合纲常的……我是说,这是我们历代的习俗。”
“我就说嘛,凡事有阴就有阳,一定会有部族选男人做首领的!”
……
“李哥哥,你们的寨子有多少人。”
“我们的寨子……啊,不是的,我们不住寨子……”
“那你们睡哪里?都睡岩洞吗?”
“呃,我们那儿没有岩洞。我目前跟随姜伯熹将军住在司州军府,至于城中有多少人……这个我实在不清楚,我猜大概有几十万吧。”
“天啦!那要怎么才能认得过来?”
“啊?!其实不必都认得的……”
“不认得你就甘愿和他们住一个寨子?”
……
“李哥哥,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上上下下的……大概七八十口吧。不过我常年随军在外,有一年多没回家了。”
“你不和八十口家人在一起,却住在几十万人都不认得的陌生寨子里,为何呀?”
……
【贰】
莫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阶梯慢慢绕到了山后,终于出现了一处空地,朝上看去,石阶像没有尽头的天梯,一直向上延伸着,直到目不能及。尽管走的很热了,羲瑶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硬撑着不让自己摇晃。他们停下来喝点水,打算休息一下再一鼓作气登上山顶。
羲瑶的兴致仍然很高,趁这个机会继续问李重耳:“李哥哥多大岁数了?”
“已经二十六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李重耳想起了自己的妻儿,离家时孩子不满周岁,已经过去三年了,思念之情悄悄涌了上来。
这时羲瑶高兴地拍着手:“李哥哥大我九岁,男的大九岁是很好的事哦,男女如果结成‘达亲’,遇事会逢凶化吉的!”
李重耳一时没听懂,“什么是‘达亲’?”
没想到羲瑶的脸颊居然红成了两片桃花,不好意思地说:“‘达亲’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处啊。”
李重耳听了差点把送到嘴里的水喷出来,他面孔发烫,连脖子都红起来。
生活中的李重耳并不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成年后,也不是没有娼寮进过他的内室。歌妓嘴里吐出的狎语戏言和恭维话他当然也听过,但他不是傻子,岂会认真。可眼前一个淳朴天真的少女口中,居然冒出这样一句对汉地男人来说不能再露骨的情话,着实让他招架不住。
但这还没完。羲瑶瞥见了他的脸,居然关切起来,“李哥哥,你脸怎么红了,别是发了热病。”说着就伸出手要摸他的额头,李重耳偏了偏脑袋,躲过这一记,立刻感到一阵口干。
刚才她忽然凑近,让他心咚咚地不住狂跳……他有点烦躁,却说不上来为何心烦。是心烦自己的狼狈,还是心烦对方的无知?
“李哥哥,你,你心情不好?”羲瑶虽然单纯,却是个聪明的姑娘,看出了李重耳脸上的不愉快,“你离家这么久了,想必是思念家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