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上午墨宸带领几个掾吏外出办了些小案子,回来走到衙门口,碰上姜忠的侄儿姜安。他正要来廷尉署报案:伯父姜忠失踪了。墨宸心里当然清楚这事。他早上被石元启和简府的案子一搅合,把这茬几乎忘了。
他把姜安领进一间配房,掏出铅椠作详细的问询。
“姜忠平时都爱去什么地方,经常和什么人来往?尽量说的详细些。”
“他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怎么和别人来往。人也和善,没听过有什么仇家。只是……”姜安摇摇头说,“只是这段时间老头子沾上了赌博,还输光了养老钱。我伯母天天以泪洗面,他们老两口无儿无女,往后可要指望这点养老钱过活的……”
“赌博?”墨宸心里有些明白了,之前他一直纳闷,一向本分的姜忠怎么会和张搏那类人混在一起。
“他常去的赌坊是哪家?”
“裕源坊。”姜安回答说。
墨宸把这些一一记下,然后打算上报宗秀,亲自接下这个案子。
“哦,对了。”姜安离开衙门时想起了姜老夫人的嘱托,“老夫人打算让妙晴小姐和简家退亲,但又怕她不乐意,特地让我先转告您一声。您和二小姐关系最好,回去得空劝劝她。”
墨宸听后呆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宸从配房里走出来时,掾佐鲍有正和司丞申文杰正好经过。在整个狴犴司,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最要好。
申文杰二十出头,机灵直爽;鲍有正也不到三十,但沉稳持重。
申文杰一看见墨宸就说:“墨司丞来的正好,你对验看各类利刃伤比我们在行,走,跟我们看一具尸体。”
“什么尸体?”
“刑狱刚接到的凶杀案子。因为牵扯到官员,所以送到了咱们这……我说就是刀伤,鲍兄非说是暗器伤——干脆你也过去看看,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墨宸的心狂跳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郑升。
“我这还有件案子要上报,就不去了……”
“都快晌午了,哪有那么忙。只是看一下而已。”
“……好吧。尸体呢?”
“给抬到了狴犴司后院。廷尉署这帮蠢货,随意挪动死者不说,居然还允许其家眷动了尸体的衣服。”申文杰鄙夷地嘟囔着。
【肆】
狴犴司验尸的屋子里外两间,外间平时兼做审讯。里间是个大厅,七八个案台一字排开。最忙的时候这几张案台全部占满也不够。但此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案台上摆着尸体。
郑升四仰八叉,已经不是死时的姿势了。他脸上几乎覆满了干涸的血迹,仿佛带着一张深紫色的面具,蜡黄的额头与之相比显得异常突兀。因为死时趴着的缘故,他一侧脸上的血有着明显的压纹,一只眼睛也看起来比另一只张得大。此外尸体的脖子、前胸上全部被血浸透,干成了一层硬壳。原先褪到脚踝的裤子已经被他的家眷重新整理好了。
哥哥墨骞以前说过,很多人在行凶时总是弄得自己一身血,所以要仔细检查嫌犯的耳朵眼、指甲缝和鞋底,往往一查一个准。所以墨宸在出手之前特地挑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确保郑升的血不喷溅到自己。可他没料到,尸首狼狈的模样在白天看起来居然如此触目。不用去现场,也能想象出那里是怎样一番狼藉。
“据死者的妻子说,其生前经常迟归或不归,所以她夜里没等过他,都是先自行睡下。昨晚只有一个家丁起来给他开过院门,然后就退回去睡觉了。一直到今天早上,其妻才知道死者早已回到家中。”申文杰将尸体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伤口已经被他们之前查看时冲洗过了,露出像刀片一样整齐的切口,“脖颈左前侧血管和气管已尽破,但身上其他部位没有伤痕。死者是被偷袭的。”
地上一粒小石子硌到了脚底,墨宸低头踢开,“被害现场确定了吗?”
“就是发现尸体的那间书房。绝对错不了!有空你应该去看一下。”申文杰的表情大有深意,“到处都是血,可就是找不到第二个人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