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怀时顺手在厨房里端了碗浓汤,她返回帐篷时,正好看见百里星楼站在尉迟醒的帐门前。
百里星楼也看见了她,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沐怀时才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
“之前我有些冲动,”沐怀时轻声说,“抱歉。”
百里星楼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瓷碗,汤汁的表面波动了几下,她忽然皱眉起来。
沐怀时等不到百里星楼的回应,她觉得百里星楼如果要指责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可她没想到百里星楼竟然毫无反应。
她本想再说一遍,但看着百里星楼的神色,她有些犹豫地问道:“钦达天不舒服?”
百里星楼回神过来看着她:“没事,你进去吧。”
“钦达天!”沐怀时见百里星楼转头便走了,忙不迭地想叫住她。
“没事,我都忘了你说过什么了。”百里星楼转身看着沐怀时,“没必要向我道歉。”
“不是,”沐怀时连忙说道,“我是想问你,都来这里了,不进去看看吗?”
百里星楼朝着铁王都方向看过去,雷鸣般的马蹄声涌进了她的耳朵里。
“先不去了,”百里星楼头也没回地说道,“我暂时有事。”
沐怀时有些愣,她看着百里星楼走后,用没端碗的那只手碰了碰碗边,确认高汤还热着。
她无意中低头,看见了汤汁表面有十分细微的圈状涟漪。
不过沐怀时也没多想,便掀开帐篷帘走了进去。她看到尉迟醒已经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没来得及藏住的期待。
尉迟醒的视力还没恢复全,但已经能朦朦胧胧地看见沐怀时的样子了。
“你的手怎么了?”尉迟醒看着沐怀时缠着一圈绷带的手掌问她。
沐怀时连忙换了只手端碗,把手藏到了身后:“没事。”
她被烫得一龇牙,心里暗自腹诽着自己居然还担心它凉了,这岂止是不凉,甚至烫手得不行,只是她刚刚就只轻碰了一下,没有体会到而已。
尉迟醒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碗,看着她笑了笑。
“烫得很。”沐怀时拿过一块白巾,想要从尉迟醒的手里接回碗。
尉迟醒微笑着推拒了:“没事。”
“你刚刚,听见了?”沐怀时试探着问道。
尉迟醒用勺子搅动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楼玦尴尬地干咳了一声,然后向外移动。
“那什么,”楼玦边走边说,“你们聊,你们聊,有需要再叫我过来。”
楼玦出去后,帐篷内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尉迟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沐怀时更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是想知道点什么答案。
“她也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沐怀时想,尉迟醒大概只听见了自己叫她,便替百里星楼解释其他的,“她说有事,应该过会儿就会来。”
“谢谢。”尉迟醒说。
沐怀时愣住了,她看着尉迟醒的眼睛,过了很久才违心地笑起来:“我不希望你这个状态的时候东想西想才替她解释的,我可不是个大度的人,我”
“我不是说这个,”尉迟醒及时在她编不出来话的时候打断了她,“我是说你从衡州,回真金带了军队来的事情。”
“我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在一个离你太远的地方,苦等着你的消息。”沐怀时说,“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太冲动,或者是找我父亲帮忙,给你欠下了人情债。”
“谢谢。”尉迟醒再次说道。
沐怀时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这时候尉迟醒还是不太能看得清她,所以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沉沦在其中。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双眼有多么容易,令人泥足深陷在其中。
“我是你的妻子。”沐怀时说,“我愿意平安喜乐时做你身后的人,也愿意大敌当前时,做你身边的人。”
不论生死,只要能在你身边。
“诶!”沐怀时连忙一把捂住了尉迟醒的嘴巴,“你只听过这句就好,不准做回答。”
她见着尉迟醒准备开口,就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她猜测的是,尉迟醒如果不是说谢谢,就是说什么不值。
这都不是她想听的。
或者说,她想听的,尉迟醒不会说给她听。
沐怀时松开了手,尉迟醒才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等你大好了,我父兄可能会”沐怀时权衡着自己的用词,想要尽量表述得好听些,“可能会,问你些不太好听的问题。”
她抿抿嘴唇,坐在床边忐忑地说着:“但他们只是关心我而已,没什么恶意,真的。”
“你可以生气,但你别对他们生气,之后你来找我发泄就好。”
沐怀时看了一眼尉迟醒,他正耐心地听着她说话。
“你”沐怀时试探着说,“如果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的话”
“没有,我不会生气的。”尉迟醒说,“你放心,我知道他们的心情,毕竟你是他们最疼爱的亲人。”
沐怀时正在盘算着,如果他觉得过分,就让他想一下自己曾经为他做的事情。
这个要求其实十分过分,和道德绑架没什么分别了。但沐怀时又实在是不希望,尉迟醒和她的亲人们争吵起来。
“以后你想要我做什么,”尉迟醒说,“你直接说就是,我都会答应的。”
尉迟醒用手掌贴了下额头,又用贴过额头的掌心对着天上:“向伦萨和天母起誓。”
说完尉迟醒就笑了起来,沐怀时只觉得心中的浓云被春风吹散,蛰伏了许久的阳光终于能够露头,照耀人间。
她真的爱他,不论他的心里装着的是怎样的人,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名分诺言对于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因为她最想要的,尉迟醒已经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