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把先生可是吓坏了。这是我第二次见他那么紧张。”
“第一次是?”
“你的妈妈。”
我屏息许久,笑着呼气。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讲,你的妈妈。你应该猜到了,对吧?”他并不像是对一个年轻女生说话的态度,更多的是平等和直视。
“我的印象里,她是个很美很喜欢飘逸长裙的漂亮女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笑着,很温柔。即使我们的小屋会时常漏雨,即使我小时候淘气总是把她的裙子踩脏,她也从没和我说过一句抱怨,我从没见过她流泪。”我闭着眼,回忆着那个很模糊的身影。
“你已经很棒了,那么小的事,你还能记得。”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强迫自己每天回想一次,不然,我真的会把她忘了。”之前的很多年,每当我想起她,我都会流泪,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影子越来越模糊,而我却越来越能微笑面对她的离开了。
“她很美,你和她很像,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那个时候的她,也喜欢跳舞,在一群跳舞的漂亮女孩中,仍旧是最突出的那个。”
我睁开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讲。
“我们不知道她从哪儿来,只知道她叫徐霄,一个舞者。那时候我和先生刚刚大学毕业,被老爷子安排在程氏集团做演艺经纪,当时有一个舞蹈选秀,吸引了全国各地的舞者前来参加。程氏和卢英邢三家都有赞助,所以我们五个人,当时都是20多岁的男孩子,自然很愿意去欣赏女孩子们跳舞。我记得,她是第三天进来海选厅的最后一个舞者。她没化妆,甚至因为室外炎热,头发已经被汗打湿贴在脸上,狼狈得不像话。可是音乐一响,她的舞姿竟是这三天来,让导师们点头赞许最多次的。”江哲远没有看向我,而是和我一样靠在了窗台上,脸朝着门,目光虚焦。
“徐霄……”我无意识重复着,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时候,她可能也才十八九岁的样子,一曲终了,我们五个人都被摄去了魂魄。但因为三个哥哥都已经订了婚,迫于家族的压力,退出了竞争。我和先生从小一起长大,生平第一次争执,就是为了她。先生也有婚约,但他和家里闹僵,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放弃所有财产,哪怕不再是程家人。而我做不到,我放弃不了那么多,为了她。先生带她到处躲,都被老爷子找到,无数次之后,先生求我,把她藏起来,等他逃出去就去找她。可当我来到先生给我的地址时,她已经不在了。先生逃出来和我一起到处去找,老爷子很乐于看见徐霄的消失,也就没有多做阻拦。找了四年,整整四年,我们才在那个小渔村找到了她,可她身边有一个很强壮的男人,一个渔民,和她相依在一起。她说她已经结婚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他看向我,眼神依旧失焦。
“男人?可我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我摇头皱眉。
“有的,我见过。后来老爷子的人也追到这儿,等我和先生赶到小屋附近,只看到她倒在车前。之后老爷子的司机被判了刑,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生埋葬了她,也把自己的心埋了进去。我们找到你,但是怕吓到你,只能找到孤儿院的老师去接你。先生怀疑过你是他的孩子,但拜托孤儿院拿来的样本,经检验,你不是。回来后的先生变了,用尽手段,将老爷子架空,把所有公司里有决定权的亲属全部丢出局,财产尽数收归自己名下,他说,这是家族欠他的。而你,成长的全过程他都有参与,他说,你是你妈妈留给他的,是她欠他的。”
之后的时间里,我在茶室一直坐着,闭着眼,却没有睡着。
我知道了,我的妈妈叫徐霄。
我知道了,他和她的相识相恋。
我知道了,真的有一个男人,在那个小渔村给过我妈妈依靠。
我知道了,我不是程天林的孩子。
江哲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公馆,大婶一直在门外看着我,直到晚上八点多,我才勉强同意去吃点东西。
这之后,江哲远每晚都会来看我,给我带些路边摊的垃圾食品。
大婶总是皱眉试图阻拦,都被江哲远眼神顶回去。
待我吃完,他才走。
“江先生也太惯着你了,拉肚子怎么办?又没有营养,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啊……”大婶絮絮叨叨,每天一轮,直到我洗好澡睡下才能停止。
我倒是很开心,让我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吃到外面的东西,我觉得我还是活在这世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