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林清宴几乎日日跑来尚书房习字。
她最是敬爱林藏烟的。
人人都与她说,她母皇年纪轻轻便是九五至尊,高居其位,宠辱不惊地下发着一条条敕令,哪怕质疑声延续多年之久,不管不顾,硬生生在潜移默化中将南境扭转乾坤。
旁人说得多了,小小年纪的林清宴心里就有了一个概念——她母皇是上天派来替百姓消灾解难的神仙。神仙是很难靠近的。
先前得了应允,林清宴许是想以此为机,靠近自己的母皇多一些些。
原本尚书房就是天子处理事务的地方,闲杂人等若非传唤,是万不能在此多做停留的。
陛下居然没有一次发怒将小殿下轰出去。嫦余等一众宫仆,算是开了眼了。
最开始那几天,林清宴的表现怯懦得很,练字时目光总忍不住往林藏烟那方瞟,随时注意她脸上神情,生怕自己坐着都能惹母皇心烦气恼。
后来她发现林藏烟压根没有在意自己,只是偶尔余光不经意地看见,才会心血来潮主动教导两句。
这样的次数多了,林清宴就放下了心中悬挂的石头,索性天天在林藏烟面前晃悠。
好在她乖巧得很,林藏烟处理公务时,她就在一旁安心练字,几个时辰下来,像身体被钉在位子上一般,屁股挪都不带挪的。
有一次林藏烟看着林清宴认真执笔习字的模样,心里竟萌生出要在尚书房里再安一间小书房的想法。
“或许未尝不可。”她支着下巴,小声嘀咕。
可不过须臾,她便挥散思绪,沉声对自己道出了二字评价:“疯了。”
她以为允许一个小鬼待在尚书房里已经足够荒唐了,没想到自己还能想得更加荒唐。
的确是有些疯了……
这日,林清宴像往常一样,提着书箧来了尚书房。
她照旧与林藏烟问安,有些许不同的是,今个儿手里多攥了一朵花。
“母皇,送给您。”她将一朵野白菊双手捧着递到林藏烟面前,笑得开怀,漆黑的眸子更似藏着璀璨星辰。
林藏烟快速瞥一眼她手上的花,很快又将视线挪回了奏折上。
“……”
一开始她没搭理,但又想到这孩子的一片好意,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她又将目光从方块字上抽离,伸出另一只没着笔的手接过。
“很好看,朕收下了。”她语气淡淡道,丝毫没有表现出收到花后该有的欢欣雀跃。
她并不喜这些。
“嘻嘻。”可林清宴仿佛能将话语从耳朵里重新加工,像得到夸赞似的莫名憨笑两声。
“咦~那是什么?”
她不经意间抬眼,瞧见不远处窗台上摆着一株碗莲,于是好奇地迈着小短腿跑了去。
以往这碗莲,林藏烟都将其摆在外头晒太阳,今个儿没日光,还隐隐有些下雨的征兆,她便搬了进来,直接放在窗台上。
“住手!”
就在林清宴的手将要碰到碗莲之时,林藏烟一时情急大喊一声。
林清宴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整个人顿在原地,木愣愣的。她何时见自己的母皇如此急性过?
林藏烟也是愣住了,片刻才捂着额,尴尬地轻咳两声。
“别乱动。”她调整好语气,尽量不带任何情绪。“这玩意儿娇气得很,动两下都不行。”
林清宴倒是不在意方才之事,反而问:“母皇也喜欢养这些绿家伙么?”
嫦余恰好在此时入殿添茶,听见此话忍不住笑着回答:“这是君后送给陛下的。”
林藏烟当即递给她一记眼刀,锋利得很。
嫦余即刻哑住了声音。
“原是君后!”
林清宴听见答案,顿时眸光发亮。
“他又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就这般喜欢他?”林藏烟微微挑眉,现下很是好奇她会如何回答。
“他待儿臣好,”林清宴不假思索。
“可他待所有人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