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三个月身孕……”
“……是你欺骗了朕……”
“……陛下自是要以姐姐的血肉,滋养妹妹的万世尊荣……”
一大堆声音突然涌入关翎的脑海。
那是什么?
她一直等待哪一天有大堆关于王慕晖或者她自己的记忆浮现。
可现在涌入她脑中的是谁的声音?
池塘的水波变了颜色。
原来碧玉一般的池水,突然成了一片血红。
池中的鲤鱼成了一具具骸骨在她身旁漂浮。
“滴答”、“滴答”……
耳畔传来水滴落的声音。
视野一角,有只雏鹿在血污里瑟瑟发抖,很快消失在一片紫光中。
刹那间,周围的花园变了模样。
桃红柳绿全部不见,崇山峻岭映现在眼前。
远处悬崖上,三座黑铁大门巍然矗立。
那是……
“小姐!咳咳……”
红袖托着她好像呛了口水。
灰蒙蒙的景象霎时消失。
“到这里来!”
宁则跳下池塘,把她们俩一起托上了湖岸。
“快传御医!桥栏为何会突然断裂?”
关翎听到宏明的喊声。
回过头,池里那条头顶有两个金点的鲤鱼紧贴湖岸望着她。
后背的伤口进了水,一股剧痛传来。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
“皇后体内的磔死者会不会是……”
“不可能,不可能。”
在御和殿听到宏明的叙述,诏明接连否认。
“皇兄你真的看到鬼域?”
“虽然只出现了一刹那,确实无误。”
“那是通往地母莲座的通道,怎可能……”
诏明用乌扇反复敲着额头。
“无人可以随意关闭。”
宏明对此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有一个人能关闭鬼域。
再加上皇后所说鹿的故事,更像那个人。
只是那事绝无可能。
那人早已不存于世。
*
“你要抛下她不顾吗?”
少年狐疑地看着安坐洞内的男子。
“她已成为他人妻子,我能如何?”
“你难道不知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报恩?”
“你清楚,与凡人不同,若是缔结昏礼,于我们而言是难解的缘分。她既已与人交拜,未经过三生是断不开的。”
“她非以凡体出嫁,不入轮回谈何三生?”
“那也是她的选择。”
少年诧异地看着男人冷漠的脸。
“你……对她当真没有半点感情?”
一直闭眼打坐的男子,微微睁开眼。
“她呢?嫁与他人,是因为对我有情?”
“那是因为你……”
“天道不可违。”
男子再次闭上了眼。
*
夔君带着他捡的驺虞,急匆匆跑进男子所住的洞府。
“不好了,听说她并非真的殁了,而是碎了元神,金身被封。”
“若不想办法修复元神,一旦金身枯萎会魂飞魄散。”
小驺虞在旁插嘴。
“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少年狠狠地握起拳。
“神君呢?”
夔君对洞府张望了一圈,没见到男子的身影。
“他如常前往东莱布道。”
“他怎有这份闲心?”
少年与夔君一样暗中不满。
小驺虞在旁撇了撇嘴。
“你们被神君捡来抚养,他不亏欠你们什么。如今自是要各安各命。”
夔君弹了它一下。
“养了那么多年,不说情同父子,也有情谊。怎至于如此凉薄?你被人夺了金身,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夔爷是性情中人,与神君不一样。神君若与你一样大起大落,煌海早翻天了。”
几人争论不休时,突见东方天空升起一片黑气。
那是东莱的方向。
“神君莫不是出事了……”
*
“你要入世?”
听男子这么说,少年之所以惊异,并非他要投入凡胎。
“她如今元神损毁,岌岌可危。你却要入世与他人续完三生之缘?”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天道不可违。”
“天道、天道……你当初逼她别嫁便是因为天道。她命在旦夕,你袖手旁观亦以天道为由。如今弃她而去,还要说是因为天道?”
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自太古时存世,比我们都要年长。所知所为仅仅是遵循天道?”
“正因为比你们年长,才知道违抗天道乃徒劳无益。”
男子轻轻分开了他的手。
“所以呢?哪怕眼见她灰飞烟灭,你也无动于衷?”
“情之一字乃是凡人作茧自缚的根源,于我们并无意义。”
少年听见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对对,她若非作茧自缚怎会嫁与他人,沦落到这般结果?神君超然于世,你我从此还是各安天命,免得坏了神君的修行。”
*
宏明由一长串梦里醒来。
这一世,他不可再有任何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