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杨家小公子来看你了。”小桃笑吟吟地端了一杯新沏好的人参花茶来,递到她手内。
夭夭刚将东丹及辽阳郡境内传回的十来份“情报”看了一遍,也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东丹国十数万百姓民心不稳,“人皇王”耶律倍又遭新国主猜忌、监视,其统治已岌岌可危,这与他们近来谋划的大事是很相宜的;忧的是一旦兵火燃起,这白山黑水之间天寒地冻的,流民四散,不知又要陡增多少冤魂新鬼。
听到小桃的话,夭夭喝了一小口茶,望着外面皱了皱眉,甘香微苦的味道令她舒服了些,便头也不抬地吩咐:“请他进来书房,设坐,上茶。”边将看完、批复好的数十份报文分类放于匣内。又展开了一份屯田的土地、兵员以及她封地内的户籍人口单子,将手里的细朱砂笔往砚台内抿了一抿,批了“田赋、租税依旧例加添一成,以充粮秣之用。采邑供奉则概免二年”。又细细地缀了几行小字,写明各地军屯须另设仓吏、司厩数名,每年按例向白山缴纳一定的粮食、马匹,其他则须自给自足。
“郡主,小公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小桃轻声提醒道。
“唔,你把这匣子里公文送到将军处,别待太久。”夭夭头略抬了抬,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小小少年;这不能怪她无情,自己穿来后根本没有见过他,脑子里并无印象,哪里会有情义呢?只觉空气里有些尴尬,便微微叹了口气,正色道,“杨家哥哥,你夤夜来见我,可是老族长有事情要吩咐吗?”
“我,夭夭妹妹,不,郡主.....”元衡已经窘得面色微红,看了一眼立于书案后的明艳少女,她个头虽高了些,但上半截身子短矮,坐着依旧够不着在书案上写字,只好站着做事儿;如今她居高临下地瞧着自己,语气冷淡,早不是两年前痛哭着、执手牵袖送别他的妹妹了!“这是我在江南游学时,从海上寻来的珠子,是妹妹...郡主曾向我要的,你从前是最喜欢珍珠的。”元衡说着,从袖子内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夭夭看见,便朝云罗递了个眼色,云罗忙走上前去接了过来,再递给她看。
滚圆的一颗宝珠,大如鹅卵,在灯光下如浮光耀玉一般,极是可爱。夭夭握在手心里瞧了半晌,可惜她如今换了个灵魂,性子大改,只爱玉器不爱珍珠了;如今这么大一颗珠子,若是拿给小梅碾碎了做珍珠粉敷脸,实在是暴殄天物。便朝他笑道:“杨家哥哥,这珠子若是寻常的也便罢了,只是这偌大一颗,必然价值连城,恕我不能接受了。”说罢便将宝珠封好,珍重递与云罗。
“不若待元衡哥哥日后定亲,将这宝珠送与女家润色妆奁,又可表珍而重之之心意,岂不更好?”夭夭见元衡接过荷包,望着她似有泪意,只得斟酌了言辞柔声以劝。
元衡听得她说“定亲”二字,已经算是明里暗里告诫他了,便低头将荷包捏了捏,重又放入怀内。朝她勉强笑道:“既然郡主妹……不喜欢这珠子,我此行还从江南带回来许多天文地理、医卜星象乃至别样的野记杂闻、传奇话本子;明日我送过来些有趣的,文字上雅致的给妹妹看可好?”
“如此,那便烦劳兄长再来一趟了!”夭夭听见有好看的书,忙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下来。
元衡见她嫣然一笑,其光华璀璨乃比那颗东海明珠犹胜几分,不觉怔在了原处,一双脚似被千斤锁链缠绕束缚着,走也舍不得走了。
“夭儿,老族长家离石居甚远,你怎么好叫元衡来回跑呢?不如明日我遣人去云门自取吧。”不知何时,老赵竟然含笑负手进了书房。夭夭吓了一跳,瞪了一眼跟在老赵身后的小桃。小桃红着脸瞥了前面一眼,便低下头装死。“小梅小桃,叫张弥好生护送公子回去。”老赵吩咐道,缓步朝眼神躲闪的她走来。夭夭忙将他让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尬在一边,扭手扭脚地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