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聂行云还是那样的眼神,柯昔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柯昔还是喜欢他,只是原来觉得自己聪明、觉得自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所以傻的是别人。
现在发现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傻子,聂行云看着人的时候脑子里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假装,只是看着。
他不知道聂行云为何总反复的矛盾,嘴上说着喜欢却告诉他我们我们没有结果。
聂家到底怎样对待聂行云导致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也不知道。
聂行云说,能告诉他的时候会告诉他的,关于聂家关于自己的一切。
可时间一点一点溜走,两人认识对方分明同样久,聂行云都快把柯昔的故事读透了,柯昔对聂行云却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聂行云原本存在的世界就跟他的不一样,只要闭着嘴巴站高一点,他就是主动也完全够不着。
好好笑,柯昔想,他们都没有在一起,现在却真的像情侣那般搞冷战。
“柯昔!发什么呆?!”刘名的手在他面前摆动摇晃着,“快开门让我们把东西放进去啊?”
眼神聚焦,柯昔回神,讪讪地应着刘名。
而刚刚站在他对面的聂行云已经不在看他了,车的后备箱开着,聂行云正在后面把东西往下拿。
聂行云像心灵感应到柯昔似的,突然看过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柯昔没想这样,所以诧然,转身、钥匙插孔、手一扭,熟练地打开了家门,把视线和人都物理意义上的抛之脑后。
好十来年柯昔都没跨进过这个家门,但预料之外的,家里连尘灰都不太有,看起来不太需要人打扫。
刚下车时柯昔就有些意外,他家庭院里的杂草都很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杂草丛生,甚至跟自己记忆里的房子无差。
刘名和彭昶左翻翻右翻翻,这点灰看起来不过就是主人出去旅游半个月没回家而已。
江眠辛跟几个学长也不算熟,跟在柯昔身后,视线随着刘名和彭昶那两个傻子转悠。
“这看起来可不像没人住的样子。”江眠辛说,“你确定房子没有被卖出去吗?”
“当然。”柯昔蹙眉道。
刘名已经将家里打量完了,才过来马后炮:“我忘记跟你说了聂老师他们也要来,应该没关系吧?”
柯昔还没跟他计较,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柯昔闻言跟他呛声儿:“你怎么不等他睡我床上了再告诉我?”
刘名一愣:“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柯昔说,“你跟他挤吧。”
刘名:“……”
看人都进来了,柯昔抬脚上了楼,任凭刘名在后面念叨不至于吧。
其实不至于,以前跟爸爸妈妈和奶奶一起住,房间本就是足够的。
柯铭奕跟昔夏枝有时候也会吵架,他们既不跟孩子吐苦水、昔夏枝也不会找奶奶拼床,所以家里一直有四个房间,给夫妻俩吵架准备的。
房间到底是落了点灰,所幸 他们来得早,还有些许冬日里的阳光,柯昔过去将窗户都打开了透气。
柯昔走了一圈,刚要下楼将他们上来认领一下房间自行打扫,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声响,刘名的声音传从底下传来。
“啊啊啊啊啊大叔别报警啊!我们真的不是小偷啊!!!”
“都把门撞开了还辩解!”回击的这个声音沉沉,柯昔觉得耳熟。
“叔叔,请先冷静一下!”这次接话的是年赋,“还记得我们吗?聂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聂行云:“嗯,我们跟阿星一起来的。”
刘名:“阿星?什么阿星?”
听到这里柯昔不可能不知道是谁,赶紧噔噔噔地下了楼。
下来一看,果然。
柯昔从几个人身后走出门,便直接面对了那人的脸:“南叔,是我。”
南叔还愣愣的,自从上次见过柯昔一面,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里的回忆很好,但对柯昔来说却可能痛苦,他没再见过柯昔,便以为柯昔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了。
柯昔看南叔没说话,以为南叔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家要来北山玩,没有地方住,我想着家里应该还能住人就带他们来了。”
柯昔又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这里是南叔一直在打点吗?”
“是,”南叔听见这句才回话了,“以前总觉得你会回来,所以偶尔会跟我老婆过来清理一下。”
他看着柯昔的眼睛,有什么难以言喻:“但是前些日子就没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
柯昔要和南叔说话,索性跟南叔出了门,让剩下几个人该干嘛干嘛去。
“要回来怎么不先跟南叔讲?”
柯昔跟在南叔身边走得不急不慢:“临时起意的,大家说要来,就来了。”
“南叔要打扫是怎么进去的?”他问。
“你奶奶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照顾着些你。”南叔回忆起来,还能想到老太太愧疚又落寞的眼神,“但我也没想到老太太一去世你就被带走了,晚了一步,只好这里都收拾好了,哪天你回来都能给你个交代,有些心理安慰。”
柯昔知道两家关系好,但人的关系有来有往,他们又哪里欠柯昔一个交代呢?
“不用这样的南叔,”南叔还在向前走,柯昔却停下了脚步,“你不欠我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可以为报的东西了,恩情对他来说是压力比感动更大的东西。
南叔发现他没有跟上,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他。
“你奶奶救过我们家,爸爸妈妈也救过我们家。他们太善良了,从未要求我们做过什么。”南叔说,“阿星,南叔是住在北山的子民,北山的神佛教我们是知恩图报的。”
“相比性命来说,我们做的这点又算什么呢?”南叔说。
柯昔不知道怎么回话。
实际上他对自家父母于南叔一家有恩的事印象不深,他那时候除了画画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柯铭奕斗智斗勇,只单纯觉得两家的关系好得过分。
他不知恩情,也便不知道怎么对待回报。
“你奶奶跟我说过,阿星你的心思太深,我当时不认同,现在看来你奶奶说得对,你确实冷静又拧巴。”
他的沉默不语换来南叔的评价。
“这世界不止除了钱是有借有还的,”柯昔好久才开口了,“南叔,我去见过大世界了,所以吃一堑长一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