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凉没想到,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将晚,华灯初上的时候。
茶坊里的人一直没减少,反而越发多了起来,大街小巷的喧闹经历了黄昏时片刻的安静之后,却在夜晚更加升腾而起,远近之处皆是人声熙攘。
而曾居道全无心情,他也让杜云凉跟着在市上转了几圈,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煎鱼配茶饭,然后百无聊赖地回到茶坊中去等。
杜云凉觉得曾居道太消极了,与其一心死等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但考虑到曾居道一直养尊处优的环境,没有人帮着他可能他就做不成事,那么此时此刻在这儿等着让他安心一些,那也是好的。
以前这样等着李至,曾居道也没觉得怎么,但今日好像格外漫长。就在他觉得不会再等到的时候,李至忽然出现了。
杜云凉当时正在盯着远处出神,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从暗处走近前,却没有踏进茶坊,而是倚在茶坊门口,脸还藏在灯影之下。
她看见曾居道脸色忽然变得兴奋,像绝境之人重生一般“腾”地站起来,喊了一声:“可把你给等到了!”
杜云凉听见此言,才去寻觅那张隐隐绰绰的脸,但那人好像并不打算露出自己的真容,他声音冷静极了,还透着几分疲倦,他第一句就是:“等我多久了?”
“……整整一天”曾居道说,好像有点怕那人数落自己似的,压低了声音。
“你是不是傻?”那人毫不留情地嗤笑道:“算了,我一天没吃饭,快饿死了”
曾居道忙问:“上哪吃?”
李至不客气地道:“自然是玉玲珑!难不成你要让我吃街边摊吗?”
杜云凉回想了一下中午也是吃路边摊的曾三爷,忍不住内心充满同情。
“别说玉玲珑了,金玲珑都行,快走吧”曾居道留下茶钱,招呼着杜云凉一起走。
李至奇怪地看了一眼杜云凉,也没有多么惊讶,但还是问了一嘴:“三爷什么时候又添了个跟班?”
“刚添的”曾居道随口答道。
李至又多看了几眼杜云凉,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但同时意识到平时跟班们是不会在这时候抬头的,反而会顺从地低下头,只是……她已经来不及了再低头了,李至转开了视线,并且没有再度转过来。
但他对杜云凉好像视若无睹般,没说什么。
玉玲珑是相国寺附近数得上的大酒楼,在这儿吃饭,吃的不是饭,而是身份地位。玉玲珑没有包间,但每桌之间都有一段走廊,还有隔板,像棋盘一样。所以虽然酒楼很大,里面的酒桌并不多,只是也从没坐满过就是了。
在这儿说话,绝对是极清净又放心的,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因为隔板能挡住一切声音。
这也是李至选择这个地方的用意。
他们选择了东南角的一张桌子,两人入座,李至熟络地点了五六个荤菜,外加两道甜点,曾居道也没顾得上皱眉,由他点完之后,曾居道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等了一天,急死我了!快给我说说景君生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被抓了?”
李至人如其名,沉得住气,很理智地扫视了一眼杜云凉的方向,然后悠悠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似笑非笑地望着曾居道:“那你先给我说说,你带个大姑娘在身边算怎么回事?”
好厉害的眼色!杜云凉不禁抬起了半低着的头,李却至一眼都没有看她,仿佛不是在谈论她似的。
这倒让杜云凉感到好奇了,毕竟能够对她目不斜视的男人,堪称凤毛麟角。她正常状态不张扬地走在路上,都会引来路人的各种目光追随,大部分都让她感到深切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