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进蜜棠,吩咐她再取一些蜜饯来,可巧莺月捧着一盅鸽子汤入内,小心翼翼放置在婺藕面前,掀开盖儿,药膳之香扑鼻而来,甚是开胃滋补。
“妹妹这儿的小厨房当真是我那儿不能比的。”婺藕取了三彩调羹舀了舀,闻着愈加浓郁的香气,啧啧惊叹。
“这有什么。婺藕你若爱吃,多出来走动走动,与昭仪一同住在这儿亦无不可。何况嘉敏这孩子爱睡,晚间绝不会吵到你。”皇帝如此说道,一壁扇了扇风,以免鸽子汤烫口。
趁着蜜棠一一摆出金丝酥雀、如意卷、蜜饯樱桃、蜜饯金枣、栗子糕等蜜饯糕点之际,我亦劝说道:“妹妹这儿离妍姐姐的清风居亦不远,姐姐若搬来了这儿,来日咱们三人聚会的机会也多。何况嘉敏与嘉温自小就亲近,再多来一个姐姐腹中的孩子,就更是三足鼎立了。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众宫人退下后,啜饮一口顾渚紫笋,闻得此言,皇帝瞧我一眼,对婺藕笑道:“正是。孩子们常在一起也热闹些。何况玉琴居空旷,闲暇时叫昭仪多教教你琴技之道,也好安稳安稳你好动的脾性。”
“陛下这是责怪妾妃为人处世不沉稳了?”婺藕故作委屈道,双手纠缠在一起,身子扭向一边,背对着皇帝。
“昭仪你瞧瞧。”皇帝对我指指婺藕,语气分外玩笑,“这还没生出来一个呢,倒已经有一个孩子了。朕纳的哪里系一介嫔御,根本是生了一位帝姬。”
此言一出,我与婺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内殿里头的笑声如云雾般充盈了整座玉琴居,侍立门口的倚华、茑萝、秦敛等亦忍不住捂着嘴,方勉强止着笑。
翌日,婺藕随即由永恬居搬来玉琴居。自是日起,皇帝来我这儿的次数较往常多了许多。五日中总有三日是在这儿用点心与晚膳。
然而这样美好的场景并未持续多久。
是日,婺藕来玉琴居研习琴技,恰巧皇帝亦在此处。因着研习琴技对婺藕而言甚是烦闷,我便暂时歇息片刻。起身之时,婺藕‘哎呀’一声,伸了伸懒腰,一个疏忽大意,原本并非存心,到底一时大意,撞倒了焦尾琴。
皇帝眼见焦尾琴掉落于地,琴弦断裂数根,面色骤变,立时站起走近,拾起琴弦来,眼见着手中断裂的琴身,脸色铁青转乌黑,双手紧握成拳,周身一股冷气意欲将玉琴居尽数冰冻起来,令人瑟瑟发抖。
“还请陛下饶命,申姐姐绝非存心。”眼见此情此景,我心头发慌,心知此事非同寻常,赶忙下跪求饶,心中忽地想起琅贵妃死前对我说的‘琴在人在’一句。
婺藕何时见过皇帝这等态度、这幅面孔,当即吓得呆了脸,逼出了两行泪,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艰难下跪,磕头如仪,“还请陛下宽恕,还请陛下宽恕,还请陛下宽恕······妾妃绝非有意为之,还请陛下宽恕······”几欲哭出来。
“陛下——”
瞪了趴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婺藕许久,就在我欲继续为婺藕求情之时,皇帝忍住怒火,唤进秦敛,“将焦尾琴送去司乐房,命她们好生修理。申嫔禁足玉琴居,非诏不得出!”言毕,冷着脸,拂袖而去。
“陛下!”婺藕何尝受过皇帝如此重罚,在皇帝身后大喊一声,随即昏倒在地。
我一壁赶忙吩咐凌合请俞御医过来,一壁吩咐梁琦、柘木帮忙将婺藕抬入寝殿的床上,放下遍绣银线绣芙蓉花缀米珠碧叶花蕊的锦幔真珠帘帐,一壁吩咐承文再次细细地打探焦尾琴的来由,心中只困惑:难不成皇帝如此怒气冲天当真与焦尾琴弦断裂有关?焦尾琴不过一把稀世珍宝罢了,再珍贵,如何能胜过婺藕腹中的皇嗣?
一壁垂泪照看夜间梦魇缠身、时而胡言乱语的婺藕,我一壁等候承文打探来的消息。
承文尚未探来焦尾琴的秘密,我便得知另一件古怪事:自胡司膳杖毙而亡后,荆司膳夜寐不安、常有梦语、邪风入体、胡言乱语。
荆司膳乃胡司膳继任,能教她胡言乱语者,只怕多半与胡司膳有关。实则当日袅舞早产、荆典膳升任司膳二事发生之时,我便暗中起疑,怀疑害袅舞早产的真凶乃荆司膳,故此刻差俞板前去精心照看,并千叮万嘱无论荆司膳病情如何,对外只可宣称身染疑难杂症,需得多些时日方可痊愈。未几,我将荆司膳接来玉琴居,一壁命宫人好生照看,一壁在小厨房熬煮两份汤药,叫人以为我每日服两副药。实则,一份给荆司膳,一份系我日常所服汤药。同时命俞御医仔细检查司药房送来的汤药。
梁琦回禀,柔贵姬不知为何,竟痢下赤白脓血,腹痛,里急后重,显见身染痢疾之症。皇帝得知后,急忙差遣慕榆、章机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