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姐姐可知晓绐缜阁一事?究竟此事如何,竟连恩宠深厚的侯昭媛亦遭殃?”我缓缓问道,仔细盯着慧贵嫔的脸色。
闻言,慧贵嫔微微色变,低头思量半刻,方抬头,犹犹豫豫道:“当日,绐缜阁原本系湘贵妃为内御之时的当差之地,内有无数声丝管竹、礼教乐器。而后,正是在绐缜阁内,先帝偶遇正演奏演奏的湘贵妃,一时惊为天人,故而册封为嫔御,百般宠爱。为着湘贵妃天赋异禀,精于各种乐器演奏,故而尚未晋为一宫主位之时,便被安排住在绐缜阁,终日与乐器为伴,声歌为伍。待到后来,晋为一宫主位,方入主太初宫玉宸殿——便是如今的玉泉霁雪殿。而后为着晋封贵妃之喜,先帝下令修建了紫泉宫——便是如今的合璧宫。为着帝太后对湘贵妃不满,陛下亦下令御殿所有嫔御皆不得入绐缜阁。”
“如此说来,当日,侯贤妃算是冒犯了帝太后的大忌,故而遭受陛下如此苛责?”我转念一想,随即摇摇头,改口道:“然则依照姐姐所言,据那日的情状看来,陛下似乎并非为着帝太后之故方勃然大怒。”
“据闻——”慧贵嫔抿了抿嘴,踌躇了半晌方为难道:“当日陛下与湘贵妃有过数面之缘,对其甚是爱戴,故而为着帝太后的名头,下令封存绐缜阁,不允任何一人入内。”
“陛下与湘贵妃当真情节悠长。”我感叹一句,随即道:“若非如此,只怕侯贤妃亦不得这一遭儿。”
“是啊。侯贤妃当日可是受了陛下严苛的谴责,据闻事后甚是惊惧,继而成病,直过了两三个月才好。”慧贵嫔垂下眼睑,茫然无神地盯着吐绶蓝锦缎绣花鞋尖上的一颗细碎米珠,固然微小,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如珠,仿佛雪色白练。
我忽而闪过一则念头,心下不由得诧异起来:究竟为何慧贵嫔竟对宫闱秘史如此了若指掌。
思量着自己叨扰的时日过长了些,我起身离座,走下台阶,客气道:“妹妹此番叨扰了许久,到底也该为着姐姐的玉体着想,来日再聚方是礼数。”
“娘娘过滤了。”慧贵嫔起身行礼,对走到她面前的我说道:“妾妃想着娘娘多来几次亦不能够呢。”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有娘娘这番开解,妾妃心下已然无惧,来日到底还需娘娘一力扶持,还望娘娘不吝相助。”
“姐姐既有慈母之心,自然有福气再为陛下诞下皇嗣。纵无妹妹的提携,只怕亦会恩宠不减,乃至更胜往昔。”我娓娓劝解道,语中意味深长。
听罢,慧贵嫔登时振作起来,眼眸似含着一缕春日的明媚晨光,嘴角含着一缕笑意,泪光莹莹之中,离座起身,深深颔首行礼道:“妾妃谢娘娘大恩。”
闲谈了几句之后,我随即告辞。
出了芝兰殿,我细细衡量着绐缜阁、湘贵妃、帝太后、皇帝四者之间的关联,只觉脑仁儿‘嘭嘭’地直疼起来,不由得入了茧凰亭,吩咐莺月取出薄荷油,轻轻揉抹着太阳穴,方舒心半分。
“娘娘,眼下您可好些了?”莺月体贴关怀道。
“嗯。”我应一声,闭着眼睛,舒适得几欲成眠,“好些了。与慧贵嫔聊了这般久,真看不出来她竟如此通晓御殿秘事。”
倚华在一旁拼命回忆着,徐徐道:“慧贵嫔尚未出阁之时,窦大人可谓费尽了心思方送女入宫。非但银钱花了不少,御殿里头的宫人亦收买了不少,故而慧贵嫔纵比不上蕊儿,亦算得上通晓御殿一二秘事。”
凌合在旁难能可贵地出声道:“据奴才听来的消息,正是为着慧贵嫔身居贵姬之位时,对御殿秘事——包括陛下的秘事知晓得分外清楚,故而逐渐受了陛下冷落。此时,正值侯贤妃甫入宫,恩宠便到了侯贤妃身上。乃至日后晋封九嫔之位,依着次序,到底昭媛在前,修仪在后。”
“如此说来,侯贤妃的福分当真不浅。”我闭着眼睛,凝神歇息道:“甫一入宫,便有琅贵妃扶持,继而恰逢慧贵姬受冷落。如今,连广孝法师亦道皇次子乃命格贵重之子。今时今日,恭敬殿下更是入主东宫,只怕来日圣母皇太后之位便是她的了。”末了,不声不响地幽幽叹一口气。
“只怕受益的还有懿贵姬。”莺月忽而幽幽地道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