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论懿贵姬,还有婳妃。”我即刻思及当日初次侍寝翌日,湖上泛舟不得空,婳妃身子不适之事,只觉侯贤妃与婳妃可谓和睦友好。
“婳妃娘娘?”星回在旁不解一番,点头笑道:“御殿之内,姝妃与婳妃二位娘娘素来亲密温厚,待人友善,纵使忝居高位,到底平易近人,来日自然不会受侯贤妃为难嫉恨。婳妃娘娘与姝妃娘娘或无子嗣,或无皇子在手,为人和善,何况位高,自然无人刁难。婳妃娘娘父兄更是手握兵权,为陛下浴血沙场,来日自然无人敢刁难。来日,她们二人身居太妃之位,可见系铁板钉钉之事。”
闻得星回此言,我心头忽而升起一颗疑窦的圆珠,仿佛一颗水球自湖面浮上来,轻轻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说来婳妃与侯贤妃二人素日来不甚来往,如何会与侯贤妃这般客气和睦?”我缓缓睁开眼,不解地瞥向侍立一旁的承文。
“回娘娘的话,据奴才打听,仿佛当日侯贤妃自真嫔晋封美人之时,琅贵妃身边的内御沿霜曾道绐缜阁内乐器无数,应有尽有,故而上谏陛下取出演奏一番,以贺侯美人晋封之喜。然则绐缜阁可谓陛下的逆鳞,此言一出,沿霜到底受罚,侯美人的晋封筵席亦草草了事。后来还是尚为中才人的婳妃出于心疼,特地前去探视,安慰了几句,侯美人这才恢复过来。至此,她们二人固然往来甚少,亦堪称知己。”
原来如此,原来此事当真与绐缜阁有关。今日琐事听来,桩桩件件皆与绐缜阁有所联系,看来,绐缜阁秘密不少。
沉默半晌,“绐缜阁与湘贵妃之间,藕断丝连,甚是紧密。”口中喃喃着,闭上眼睛,我眼前浮现出煍王那张俊朗白皙的面容,以及炾王略带玩笑的吊儿郎当模样,甚是感叹湘贵妃之子,到底天差地别,不同凡响。至于湘贵妃的容貌,只怕那年中秋宫宴后的那幅画上,并不能描述其万分之一的美貌。
我转念一想:平帝宠爱湘贵妃有加,只怕除却容貌,亦有爱惜声乐才艺之故。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容貌与过人的才情,怪乎只用了两年光景便自御女晋封贵妃之位。
念及此处,我再次回想起当日煍王与袅舞所言:‘湘’并非封号,而是宫人对她的称呼。为着并无封号,故而后人谈论起她,以她的出生之地为称,人谓‘湘贵妃’。
“先帝既然如此宠爱湘贵妃,自然不会于封号之类的大事上而有所疏忽。”我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阖眼道出,眼前似乎浮现出凌合与倚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的画面。
过了良久,黑暗之中,“启禀娘娘,此事奴婢亦不晓得。然则关乎湘贵妃之事,奴婢倒是能再多说一句。”倚华踌躇一番,行礼回应道。
“哦?”我立时睁开眼,看着倚华,“你且说来听听。”
“奴婢早先戍守合璧宫,曾与一内侍闲话——当年,正是他亲自伺候湘贵妃饮食。”倚华低眉顺眼道。
我顿时来了兴致,有兴趣地眨眨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湘贵妃平日素好饮紫芽苦茶,喜食寸三莲与紫油姜、烘糕。为着湘贵妃喜好,奴婢当年有幸得见烘糕一眼,只觉象牙色泽,糕片整齐,酥脆适口。当年,小厨房的庖丁亦曾送给奴婢一些,只觉入口消溶,火炙浓香,回味绵长。”
“奴才当年亦曾有幸尝过紫油姜、烘糕,只觉秋日时节,地方快马加鞭上供的紫油姜味道鲜美,香脆可口,姜香细嫩。”凌合在旁不咸不淡地补充道。
“婳妃当年曾道:湘贵妃居合璧宫之时,先帝成日相陪,以‘夫人’二字相称,亦得湘贵妃‘郎君’二字相应。恩爱之下,群臣呼妖妃。如今看来,为着先帝的宠爱,怪乎群臣呼为妖妃。”我唏嘘一声,甚为惋惜,不知该惋惜先帝对湘贵妃恩宠太过,抑或惋惜湘贵妃无辜,命不该绝,抑或惋惜群臣不知湘贵妃品格,只知以朝堂大事为要,干涉御殿之事。
湘贵妃恩宠如斯,地位等同皇后,到底不过一介嫔御,出身内御,无法企及凤座。只怕那些眼见湘贵妃如此恩宠之人,定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打压湘贵妃而扶持家族女子上位,以待来日平步青云。
“自古福祸相依,到底斯人已逝,但愿如今的人们能够······”我言止于此,闭了嘴,起身收拾衣裳,一阵唏嗦之后,回了瑶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