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昭仪颇为赞同,到底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咱们大楚历来事死如事生。不知皇后娘娘可想好了如何操办怀贵嫔的丧仪?此事若办不好,便会如昭贵姬所言,非但失了咱们大楚御殿的颜面,亦会叫东项国主面上难堪。”
夕昭仪动辄提及怀贵嫔丧仪之事,固然不甚妥当,亦叫人格外扫兴,到底系当前一等一的大事,牵扯进两国颜面,兹事体大,故而皇后深深思量一番之后,随即道:“怀贵嫔出身东项,为了东项的颜面,咱们自然不能草率了事。然则陛下早早吩咐,既如此,不若按妃位之礼行丧仪规格,由帝妃四人主持。如今临近年下,固然尸身不易腐坏,到底丧期不宜过长,妨碍了新春庆贺,棺椁不若先停置雍和殿,命广孝法师领着中僧侣行三日祝祷祈福,以代三年之丧。御殿内所有嫔御皆需前去哀悼。待到祝祷祈福满三日后,棺椁送去瑶华宫,由众比丘尼祈福祝祷、早生极乐。如此,也就补全了怀贵嫔生前不曾有过的体面,更了了众姐妹素日要好往来的一番怜惜心思,亦叫陛下对东项国主有一个好交代。”
“娘娘好主意。如此一来,既给足了东项国主的颜面,亦兼顾了怀贵嫔的体面,更不妨碍咱们庆贺新春。”温妃、慧妃连连点头,称赞道。
夕昭仪此时方露出微笑之色,起身行大礼,对皇后朗声道:“妾妃往日与怀贵嫔最为亲密。今日见得皇后娘娘如此看重怀贵嫔的身后事,心中深感皇后仁德之心,统辖御殿行事方圆兼备,还请皇后娘娘受妾妃一礼。”说着,深深磕头伏地,神情庄重,颇有当日琅贵妃位主中宫的气概。
诸妃一时听闻夕昭仪竟与怀贵嫔生前素来要好,纷纷面露恍然大悟之色,不禁面面相觑,口中议论道:“原来夕昭仪竟与怀贵嫔生前如此要好。素日里倒不见得。怀贵嫔在世之时,咱们从不见夕昭仪与怀贵嫔走得亲密,今日怀贵嫔仙逝,夕昭仪才道出此事,可见夕昭仪平日里瞒着咱们呢。今时今日可算是看出来夕昭仪的心思了。”语调之中固然诧异,亦显出十分的古怪与心口不一。
皇后亦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平日里本宫从不见你与怀贵嫔相处亲密,今日听你这话,倒叫本宫有几分不解了。”
皇后此言,道出了在座绝大多数嫔御的疑惑。
夕昭仪一时之间,面上流露出动容之情,跪在地上朗朗道:“怀贵嫔生前品行温柔沉静,一如当日的昭敬敏长贵妃,妾妃喜爱其性情,与之相处甚欢。然则怀贵嫔到底心头芥蒂,唯恐被人嘲讽趋炎附势,故而与妾妃相处之时,不欲叫她人知晓。故而妾妃与怀贵嫔相处多年,来往多次,皆无人知晓。”
“原来夕昭仪与怀贵嫔生前还有此等情节。”折淑妃、权德妃点点头,一脸了然。
容贵姬、宁贵姬诧异问道:“不知昭仪娘娘素日与怀贵嫔于何处见面?照娘娘今日所言,想来自不会在仙居殿。说起来,初入宫那会儿,妾妃二人倒曾瞧见娘娘往袭芳舍做客几回。”
“本宫当日有幸受邀前往袭芳舍做客。入内之后,眼见庭院之内,放眼望去,皆系芬芳扑鼻、萦绕鼻下的茉莉花,当真为之喝彩。”追忆往事,夕昭仪赞不绝口,仿佛依旧身处当日境况之中,茉莉芬芳可谓铺天盖地,将小小一座袭芳舍尽数包裹其中,散发着彻头彻尾的浓郁香气。
贞贵姬不禁感慨起来,啧啧称赞道:“当日,妾妃亦曾受邀前往袭芳舍。那儿的茉莉花只怕只此唯一、绝无仅有。怀贵嫔栽培茉莉花的手艺如今想来,世间无人再出其右。”
“茉莉花原出波斯,开在盛夏之夜,堪称人间第一香。其翠叶光如耀,犹如冰葩淡不妆。其花朵洁白玉润,其香气清婉柔淑,与怀贵嫔倒着实符合。”昭贵姬不由得赞叹道。
“茉莉花虽无艳态惊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着实配得上怀贵嫔之品格了。”贞贵姬念及往事,目光漂浮起来,仿佛透过日光看到了往昔怀贵嫔美丽的姿容。
“贞贵姬素来喜爱茉莉,想必当日与怀贵嫔亦有几分知己、惺惺相惜之情。”皇后见状,不由地瞧着贞贵姬。
贞贵姬回过神来,颔首低眉道:“娘娘体察入微。妾妃自幼便喜爱茉莉之香,扑鼻而悠远。”
“说来,茉莉之花‘淡雅轻盈香韵远,君子世人品更夸’,与贞贵姬倒配得上。”敛敏温和瞧着贞贵姬,口中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