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谬赞了。”贞贵姬客气道。
皇后见得敛敏如此和气,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转而问道:“广陵公前几日似乎抱恙在身,不知贤妃妹妹你可收到消息了?”
敛敏颔首感激,一脸坦然道:“谢皇后娘娘关怀。妾妃父亲前几日提及此事,只说病症早早出现,请得名医治疗,如今已然好转许多,想来不日便可痊愈。”
“如此便好。广陵公乃钱氏一族中出生尊贵之人,自幼才华横溢。即便先帝在世之时,亦时不时夸赞乃一代才子。如今更可看出他用情极深,只怕大楚国内无数女子皆视为嫁得良婿的标榜。若非情势所逼,本宫亦颇为艳羡贤妃你生母之福:得一有心人,至死不相离。”说着,脸上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在座诸妃眼见着皇后如此言论,心底亦有几分赞同,到底明了实情,心知自己无福消受,只好一个个应和着,“娘娘所言极是。然则咱们已然身处御殿之内、充作陛下嫔御,到底还是安分守己得好。何况,广陵公夫人只怕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这才遇着广陵公这般人物。”说着,看向敛敏,奉承道:“说来,有父母如此,终究是贤妃娘娘有福气。”
是日,敛敏含笑收下恭贺。孰料世事无常。然则数月之后,宫外忽而传来广陵公与广陵公夫人一同离世的消息。
蕊儿眼见敛敏一收到家书,拆开之后,不过寥寥数眼,随即心痛至极,昏倒在地,惹得兰池宫所有宫人一时皆不知所措,便急忙前来长乐宫回禀。我一收到消息,随即吩咐凌合去通知婺藕,自己先行一步前往兰池宫。
跨过仪门,尚未步入里头,只见宫人们早已忙作一团,哭哭啼啼,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暗示倚华领着蕊儿与茗儿,安排好诸多宫人的职责,自己径直入内,往寝殿里头走去。一入寝殿,只见敛敏安稳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身上盖着柔软的云丝罗衾,面色安详。
婺藕看了看我,我只示意她切勿轻举妄动,待敛敏醒来再作打算,一壁落座床边,心里头思忖着待敛敏醒来之后,如何安慰她才好。
是日乃六月初十,正值初夏时分,日头毒辣、天气炎热之际,为着帝妃之尊,云光殿内摆满了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为了奉承敛敏这位贤妃娘娘而特意送来并雕刻成吉祥如意图案的冰块,用风轮扇着,在隔绝日光的殿内愈加显得蕴静生凉。加之寝殿内外有一扇凉玉珠子串成的帘子隔开,里头与外头更是天壤之别。
如此清凉之地,到底叫我一番思索出了满头大汗。我一壁思索着届时该如何安慰敛敏,届时又念着她一朝之间父母双亡,教人如何一时之间坦然接受。纵使系我,遇上了此等事件,到底心神动乱悲苦不能自己······
眼见着敛敏昏昏沉睡着,外头的宫人听着倚华与蕊儿、茗儿的安排,小心翼翼而安静地做着本分之事。我与婺藕守在敛敏床边,面面相觑,不知待她醒来之后该如何开口。
时光转瞬即逝,待到黄昏之色降临,用过一些冰镇的银耳莲子羹,敛敏忽地发出一声呻吟,悠悠醒转过来。
“姐姐,你醒了。”我赶忙上前,小心扶她坐在床上,安稳地拉过枕头在她背后,取出丝缎锦帕,轻轻替她拭去额上的几颗冷汗。
“清歌,你怎么——”眼见我突兀地出现在此地,一时困惑起来,又忽而醒悟过来,微微一愣,敛敏似是想起自己沦为父母双亡的孤儿一事,眼中浮上浓浓一缕悲痛欲绝,随即闭口不提,只一味地低眉沮丧,哀痛垂泪,遍体生出失落与心痛之情。
“姐姐,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日,不过来得早晚而已。你若过分忧心,只怕广陵公他们夫妻二人在天之灵亦不得安息。咱们还是得好生过咱们的日子才是。”说着,我眼瞅着一旁默不吭声的婺藕手持锦帕,轻柔地替敛敏擦去脸颊两边留下的两道清澈的泪痕,面色万般心疼。
敛敏的泪珠被无数次拭去,又无数次流下,眼见她愈加难过,逐渐发出微微啜泣的声音,婺藕面色凝正道:“敏姐姐,你可还记得我当日与你所言之语?我娘自嫁入申家以来,上侍姑婆,下待家仆,无不和颜悦色,任人唯德。合族上下无不称赞我娘亲治家有道,管家有方。纵使贤德如此,她到底逃不过红颜薄命四字。我娘死后那段时日,我日日怀念她在世之时的场景。可惜,无论我如何思念,她都不会回来了。每次我与姐姐婺菱提及娘亲在世之时的诸多事宜,皆痛哭流涕不已。我爹看到了,只会叫我俩愈加难过心碎。然则这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的。斯人已逝,咱们幸存下来的人若不好生过日子,只怕叫地下人亦心有不安。想来若是广陵公夫人还在,只怕定不愿看到你这般寻死觅活的模样。”婺藕循循善诱,不似往日那般鲁莽,可见申伯母之死教会了她如何坚强面对将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