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啊。
当时听师父说话的时候只顾着哭,如今想起来才依稀记得,他在后山看到云河的时候,云河也一直嚷嚷着要看梅花的。
可当时天色实在太晚,他只能敷衍着答应了云河,急匆匆的回了梅花寺。
后来云河也提起过要去看梅花的事,可是他那段时间忙着背师父留的经书,没把他当回事儿,也没放在心上。
再说了,梅花也没什么好看的嘛。
左右不过是一棵树,长出些许树枝子,枝头开着些或红或白的小花。
没什么稀罕的。
寒山虽没有梅花,但种了桃树,养了荷花,还栽了桂花树。
春天的桃花粉粉嫩嫩,夏日荷花清爽亮丽,秋天的桂花香气袭人,想来,那落雪红梅和亭亭玉立的夏荷乃至胭脂云霞般的桃花,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如今入了冬,他才觉得这寒山的冬色实在寂寞。
唯有皑皑白雪,与傲然苍翠的松柏。
不是白便是绿,何时落了雪,寒山便一片苍茫的白,过几日雪化了,寒山又恢复了一片苍绿。
总是太过单调了些。
若是有梅花,在大雪中开这些粉的白的红的,倒也格外漂亮。
清休想看镇子里的梅花了。
…………
时日愈久,清休就愈发想念云河来。
可是云河未免也太绝情了些,说走就走,杳无音信。
他只能零零碎碎的打听些云河的事,一边听着,一边看那大雪停了又下,那桃花开了又败,那知了从叽叽喳喳,到听不到一点声音。
桂花开的时候香了满山,桂花落尽,也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
转眼间,便又是乱琼碎玉,满地银花。
像极了那个冬天,可又终究不是那个冬天。
而他能打听到的云河的消息也愈发少,雪积了厚厚一层又数数消融,云河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香客见过他,再没有香客提起他。
清休想来是有些后悔的。
悔自己不该把话说那么绝情,不该那么冷漠的对他,不该在他走的时候,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他后悔了,可是寒山哪有梅花落啊?
…………
清休再听到云河的消息时,已过了六载的物是人非。
云河虽然走了,但他又每日都细心的算着。
到了今年,云河就十九岁了。
六年了,又是一年春,来梅花寺里烧香拜佛的香客带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香客说,镇子里来了个算命的小先生,算卦特别准,好多人都去捧他的场。
清休的心脏突然加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紧张又结巴的问道:“那算命先生……怎么称呼呐?”
香客想了想道:“先生姓风。”
清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满心的欢喜在香客说出这四个字时陡然落空。
可香客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一震:“姓名的话……好像叫云河。”
熟悉的字眼化作一道闪电击中了清休的胸腔,清休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蝶翼般的眼睫轻轻抖动。
是他。
是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