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他忽的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竟是想起来一事。
当日他拜访明珠山,曾在攀山栈道往上而走,偶然向下一望,正见到水雾茫茫中,有三两明珠山女弟子在水潭中嬉戏玩闹。
而在有轻风拂来,水雾稍散之时,也便是他收回目光的瞬间,居高临下便是隐隐看到潭中隐隐有一条巨大黑影缓缓游动。
但一来距离颇远,二来水雾迷茫,三来已是目光收转,若是再去细观,难免有失君子礼。是以,彼时他也只是心中疑惑不解,但左右想来,却也是不免认为或是自己看得眼花了而已,由是便也就一直未提。
他思忖之间,陈傲之却已然难以忍耐,脚掌一点便如光影而动,他本是想绕开这巨蟒,可谁知他身形一动,那对竖瞳便也循形而来,巨蟒戒备之意更甚,当先也是按捺不住,巨尾忽的一甩,直呼呼破风而来。因这巨蟒有体型之威,动辄有千钧之力,若是被拍中,怕不是一身骨头都要碎了七八去。
陈傲之又哪里去敢以身赴险,自然是移步往后跃起,可他这如鹰腾空而起,巨蟒却是把头颅一甩,忽的往外猛然探出,蛇口两厢张开,獠牙如剑一般直要合上。
两者体型差异摆在这里,陈傲之全身真气俱动而退,但就巨蟒来说不过只是抬首探出的功夫,因而只是瞬息之间便直冲而至。
“孽畜!”
避之不及,陈傲之身在半空中,当真是又急又怒,手上剑光一转,金色剑气凭空而生,如虹光掠过天际,剑罡随着他手中一剑斩出。
这一道剑光正中那青鳞巨蟒的头颅上,那青鳞硬似寒铁,且外皮光滑坚韧,这一道剑罡之下,竟然只是将蟒皮划出两尺左右的伤口,巨蟒吃痛嘶鸣一声,头颅上鲜血与碎鳞汩汩直流。
楚升见剑罡也只能将巨蟒划破表皮,这种伤势相对于它的体型而言,最多只能算是轻伤。心里由是更加对巨蟒一身青鳞颇为惊愕,剑罡贵为天下锋,纵是连明光铠都足以洞穿,足可见青鳞之坚硬如斯。
那巨蟒吃痛,真便惹得它凶性大发,随着一声长嘶,那长长蛇身都是游动起来,全力往陈傲之扑来。
楚升颇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好一番相斗,也是不禁咋舌,一方面心中后怕不已,一方面却总有些庆幸与自喜,自己终究是得以喘息。
陈傲之已经是进退不得,他心中更是颇为怨恨,兀自念叨着:畜生如何通人意眼下便是不得不和这条长虫好生厮杀一通才行。
心有此念,他身形腾跃,手上快剑一震,“铮”得一道剑气席卷而起,便是些碎石都被剑气席卷,忽而随气而动,骤然激射而出。
巨蟒体型巨大,如何又能躲避,只听得“叮叮铛铛”连绵响成一片,剑气过时,蟒身之上已然青鳞斑驳一片。
这一下,巨蟒更是暴怒,蟒尾刷刷地冲陈傲之甩来,后者急忙回剑抵在身前,那千钧力道生生将他如蚊蚁般抽打到石壁上。
楚升只是遥遥看见这一幕,还未有所感念,便见到那巨蟒已是蛇首猛探,张口便往石壁上咬去。
野兽随时便有生死忧患,如何杀死猎物自有本能驱使,这一次来的又急又猛,以楚升心中暗自思忖,纵然是自己有急智,在这厢当口,也不知要如何以对。
而他不知,倒并非是那陈傲之不知,后者毕竟在江湖浮沉历练数十年,那一身经验当然丰厚。
于是,待到巨蟒扬首嘶鸣之时,楚升赫然看到那巨口内里,正卡着陈傲之的长剑。
楚升心中一顿,随后便见到陈傲之满面污血,胸前腹部衣襟已是鲜血沾染殷红一片而他虽是重伤如此,但依旧身如轻风而动,便有碎石坠下,他连连四五脚踢出,自身乘着这般相对力斜斜往外落下。
巨蟒头颅晃动不已,那附着着罡气的碎石多是击打在青鳞上,便并无太大效用。
可也有一枚一段锐利的石块,正去若流光,竟不偏不倚正中巨蟒右眼而来巨蟒竖瞳急急闭上,但石块已来,便临末在那眼皮上割出一条长长血口。
巨蟒浑身披鳞,便也就只是双眼无甚防护,是为身体要害这一次吃痛由是可非比之前,巨蟒身形狂舞,如同雷霆降落电光闪烁,它那蛇信也是卷出,将口中长剑狠狠拍出,倒是在口中划出两道血痕,其蛇身速速一转,随即再往陈傲之处游来。
但陈傲之自有定计,当那长剑被巨蟒甩出之时,他自身已是腾飞而起。其人身在半空时,探手便正正好接住了长剑,浑身真气鼓足几如奔雷,千钧之力平白便生。
而凛冽剑罡,更是附着早已斑驳断裂的长剑之上随着他身形降落,生生扎进了巨蟒背上青鳞。
背上忽然遭刺,青鳞巨蟒颇有些束手束脚。即是蛇,也无手来也无爪,当下感觉坚硬过甲的鳞片崩裂,巨蟒却无可施为。当下只能是四下飞速游动开来,身形一次次撞向石壁,洞窟中如闷雷的声响连绵不断,楚升便生怕洞窟崩塌,平白便撘命在此处。
蟒身游走于上下,碰撞于左右,但陈傲之却自在其上左右挪移,手掌一直死死抓住了剑柄,以全身力往内压。
巨蟒动的越是迅疾,那剑身便愈是深入一寸,一寸寸往内扎进血肉当中。
这此消彼长之间,巨蟒也不禁是长长嘶鸣一声,身形终归是渐渐缓了下来,似是气力渐渐消磨。
只是那竖瞳忽的落在了楚升身上,旋即巨蟒往前游走,来到楚升面前俯首停下。
大口张开嘶鸣一声,腥风扑面而来。
这巨兽当前,饶是楚升心里都一个咯噔,后世可没有这般硕大的玩意,楚升也当真是第一次见。
但巨蟒似是并无攻击的意图,只是双瞳盯着他,见他没有反应,又是一声嘶鸣,只是一声却弱过一声。
楚升心中一时也是天人交战,所谓农夫与蛇的故事,后世他可是自小学来的。
救、亦或是不救。
念头虽然纠缠,但决断却也只是在一瞬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