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上边来人检查,所以没回成。”季沫抱怨道,“军务上的检查,政务上的检查,检查来检查去,说是帮助底下解决事情,却全都是来找茬的。”
“该招待的招待,该送礼的送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季伟业对季沫的这个借口很不满意,人情往来,是官场的必修之课。
“现在大家都不干实事,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把一个个数字弄得漂漂亮亮的,私底下,大家都一门心思搞钱,一心向钱看。”季沫充满忧虑地说,“背后里,大家腐败地一塌糊涂,可站在大众面,一个比一个装得清廉。”季沫深沉地看向父亲,“爸,这迟早得垮台呀!到时连救的可能性都没有。”
“你说什么呢!”对于儿子的话,季伟业十分惊讶,“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既是姜先生看好的人,又是既得利益者,你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大逆不道。我权当你没说过,以后,你就把这些话,想法,全都烂在肚子里。”
季沫看着父亲,沉默片刻,“我也仅是对你这么一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所以就对你胡言乱语。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季沫,你的看法是对的,但对的,不一定要说出来;有的话,无论它多么正确,一旦说出来,它就是无妄之灾呀。”
“我懂了,爸。”季沫看着父亲,他的目光真诚,却又充满着深深地忧虑,“你想过退路吗?咱们季氏家族的退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季伟业说,“咱们说点正事吧。我急着叫你回来,其实是想和你谈谈路漫市静坤县铁矿开采的事。”
季沫看着父亲,并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在快速地分析着各种可能。
季伟业开始给季沫分析他所能想到的各路势力,以及季家暗中参与的方式。
“你觉得林家怎么样?把林忠守推到前台去?”季伟业觉得,以目前季家的势力,直接参与当然好,但对有的事不好周旋,而林忠守呢,似乎能够较好地掌控。
季沫不是没想过林忠守,但是一想到林溪那样质疑他,他觉得,这个林家是没有多大的未来的?而且,林家人并不团结,从父女俩对待钱坤的畸形态度上看,这是个相当大的隐患。
“可以是可以。”季沫其实不想让季家参与的过多,最好能够巧妙地置身事外,因为这趟浑水,弄不好是会淹死人的,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如果真要推一个人站到前台去,这个人既要有金钱的实力,还要有一定的可靠性,并且,做事灵活,不会陷入一时之利的争端中去。”
季伟业看看季沫,从儿子的表情里,他似乎感觉到儿子对他的思路并不是太感兴趣。如果这件事,季沫不热衷,那将来可能会面对许多无法想象的困难。
“爸,你们也辛苦一辈子了。”季沫思考片刻之后,想委婉地提醒父亲,“家庭的担子,就让我们来扛吧——”
正说着,管家敲门进来,说是有电话找少爷季沫。
“报没报姓名?”季沫问,他的心里却在纳闷,是谁竟然打到他的家里来了。
“他说他叫杜从美。”
听到“杜从美”三个字,季沫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
“爸,我得先去接个电话。”季沫边往出走边说。
季沫快步走到电话,接起电话,“你好,杜长官,我是季沫。”杜从美虽然只是姜公子的侍从官,可是,谁都知道这侍从官的分量。
“季军长你好,没打扰到你吧?”杜从美爽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季沫的耳朵。
“岂敢岂敢,任何时候接到你的电话,都是季某的荣幸。”
“季军长,姜公子让我联系一下你。”
“代我向姜公子问好。”季沫带着恭敬的语气说,“有需要卑职效劳的,敬请吩咐,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哈哈哈——”话筒里先是传来杜从美的笑声,然后他才接着说,“你客气了。姜公子今天刚到州雨市,这不,刚安顿好,他就想起你这个老朋友了,就让我电话先联系联系你。”
“姜公子来了?”季沫惊讶地说道,“这是我的失职,竟然没有亲自去迎接。”
季沫的惊讶,虽然是发自内心,但也是场景的需要,更能显衬出他对姜公子突然来临的惊喜。
“姜公子此次之行,知道的人极少。”杜从美说,“这不,一到江北,让我联系你吗?”
“如果方便的话,那我现在就来拜访姜公子——”
杜从美没有立即回答,顿了好几秒,才说:“时间有点晚,再让你跑一趟,姜公子心里也不忍。这样吧,明天中午如果你有空的话,你一个人来吧。”
“好的。我听你安排。”
然后杜从美把姜公子住的别墅的位置告诉季沫。
挂了电话之后,季沫愣神了一阵。
他简单地向父亲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回赵芳处。
这个时候,他莫名地想,如果云裳在自己身边多好,听听她的分析也不错的呀!
有一度,他想去找云裳,人都走到门口了,最终还是退回到屋子里。
这一夜,季沫想了很多很多,单就一点让他琢磨到这个事情肯定不简单:按理来说,姜公子第一个联系的应该是伍元庆;还是,他已联系过了伍元庆,故意对他这样说;姜公子的如此行为的意义,是不是后边有什么大事等着他?
季沫知道,姜公子此次来,定然与路漫市静坤县的铁矿资源有关;可又让他感觉到,姜公子此次之行,事情远远不是这般简单?
第二天早早地吃过午饭,季沫让夏文开着车把他载到那幢别墅门前,他独自一个走了进去。
“季沫老弟,你来了。”姜公子一见季沫,就表现出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似的热情,同时,话语里又尽显着他故有的高人一等。
“姜公子,我姗姗来迟,还望你海涵。”必要的客套,季沫还是得有的。
“来来来,坐。”
季沫刚坐下,杜从美就把一杯沏好的茶放到他跟前,他简单地道了一声,便和姜公子叙起旧来。
杜从美安静地坐在季沫的对面,也不加入他们的谈话。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姜公子转移话题,“哎呀,差点把大事忘了,就图着见面时的高兴了。”
姜公子看一眼杜从美,然后又把目光落在季沫身上,“临来的时候,还给你带了一封信。”
杜从美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封没有封口的信站起身,递向季沫。
季沫立刻站起身双手去接。
“这是家父给你写的亲笔信。”
季沫站得更直了,他恭敬地取出信,慢慢展开信件。
“季沫老弟,别这样拘束,坐下读,坐下读。”姜公子还用手轻轻地拽一下季沫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
季沫这才坐下来,认真而又快速地读着,他不敢放过一个字,一个词,以及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读信的时候,他严肃而庄重,其余的情绪变化都被他的庄重给过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