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太太,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大妹妹虽然只有一个嫡亲幼妹,但姓柳的堂兄有三个、姓李的表兄有八个,日后家里有什么事,还怕没人来帮衬?就说眼前我也是柳家远房亲戚,大妹妹也要叫我一声表哥,我好歹也是个秀才,家里有个什么争执大妹妹也可以依仗一二。”卢溪月说话声音并不高,语气和蔼,然而杨鲁氏这种泼妇虽然翻着白眼,却也一时反驳不出。“若说人口单薄,妹夫家才是。亲家太太在这上面挑理,有点过了。”
“我叔叔婶婶家里教养是极好的,怜老惜贫,有多少人得了他们的恩惠,养的女儿也随他们一样心肠好、人大气爽朗。若是这样就污蔑别人女子那就真是该死了。亲家太太你听了这样的混账话应该当场就唾过去,怎么还学了到婶婶面前来?什么叫做补十亩田也就将就我妹妹名声不好,名声不好的儿媳你要了做什么?害自己儿子吗?”
卢溪月自幼看惯了官宦人家主妇的掌家手段,敲打的言辞驾轻就熟。他端坐在那里徐徐道来,通身的气派竟然让人想不到实际也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卢溪月心底自己好笑,复又叹息。
不过这到底是柳大姑娘未来的婆婆,不能得罪死了,他又和颜悦色:“大妹妹还有两年才过门,嫁妆也是慢慢准备着的;谁都知道叔叔疼爱女儿,遇到年景好叔叔自然会给大妹妹加嫁妆的。亲家太太不要太心急,你好好待大妹妹,大妹妹也会孝顺你的。”
杨鲁氏并非蠢人,只不过欺软怕硬,她晕晕乎乎被卢溪月的口舌和气派压住。而杨东云钦佩卢溪月的风采学问,正想多方亲近指教,唯恐自己母亲举止粗俗让卢溪月看轻了,背地里埋怨鲁氏不给自己长脸。
文定之礼就在卢溪月一力帮衬下顺利完成,结果男方原定的聘礼还多加了一成,肉疼得杨鲁氏什么似的。卢溪月能力胜杨鲁氏,简直成了柳旺和李氏眼里的活菩萨,这个愁云惨雾的家几个月来总算松了一条缝,吹进一缕清风。唯一不协调的就是被定亲的柳大姑娘,她完全置身度外,一点也不打听,也不感兴趣。这一天她早上还挽着篮子出去买菜,回来洗菜切菜,一切依旧,浑然不觉这是自己的人生大事。
李氏团团转着,望着自己一清早就给大女儿放在衣架上的一套新衣,这是特别从织金坊给大女儿置的,顶顶时尚的藕荷色,裙子密密打着褶子,绣的花朵儿不显,裙摆撒开就是一副群芳争艳图,又鲜亮,又别致。做爹娘的再舍得没有的,可做女儿的丝毫不领情。
李氏柔婉的想劝说两句,却张不了口,自己和这个倔强的女儿之间什么时候筑起了一道墙,并且越筑越高、越筑越厚。
柳枝在灶下烧火,还是李妈能说上几句,“唉,我的大姑娘,你就别犟了吧,你这样叫你爹娘多为难。”
柳枝只盯着炉火。“怎么说也是喜事啊。大姑娘去换衣服吧,洗个脸打些粉,收拾收拾你婆婆好给你插簪——”“当啷”一声,烧火棍带着一串火星掉在厨房中间,李妈张着嘴、声音却都消失了。
柳枝走到屋中间,弯腰捡起烧火棍,她却是去拿有火星的一头,李妈唬得魂飞魄散,一把搂住她扯开:“大姑娘大姑娘,你可不能作践自己。好好,你不去就是了,你好好儿呆厨房里,天塌下来你也别管,李妈给你顶着。”
柳枝木呆呆的,任李妈扯着自己把自己按坐在角落里,见李妈一步三回头出去了,她苦笑一声,慢慢把头垂在双膝上。
李氏听了李妈小声说的,惊得差点眼珠子没掉出来,这事儿却是大女儿做得出的,如果自己逼她今天坐在房间里等杨鲁氏来插簪,还不知道她会更加做出什么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