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主仆两个就随着婆子进了柴房,那婆子鼻子哼着小调,手里摸着银锭子,一瘸一拐的又去了倒座房眯下了。
程德青和二顺子爬上柴房,眼见月亮在半空中照的驿站犹如白昼,两人便蹑手蹑脚的朝着单院望去,夜深安静,那单院一阵阵的说话声,想必就是刚入住的那伙人。
两人静静的蹲在屋顶,冬日寒冷,嘴边的雾气从鼻孔冒出来,二顺子渐渐觉得身上凉了,老这么趴着,非冻僵不可。他去瞧程德青,就见二爷眉头紧皱,似乎在凝神细听。
果然一会儿,门口又有一伙人进来住驿站。
一人走在前面,穿着劲装,身量颀长,突然就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二顺子吓得赶忙伏在瓦上,程德青也压低身子遮住自己。
那群人住进了旁边的单院子,驿丞领着婆子小厮送茶送水,忙活了一阵,二顺子都冻得发抖了,那院子才静下来。
两人正要从屋顶下来,后来的那伙人竟出了院子,直奔另一个院子去了。
这下院子里又喧嚣了起来。
宋祁朝曹大人行晚辈礼,曹录侧身避了,笑道,“世子客气,我怎敢受了都指挥使的礼,世子真是折煞我了。”说着指着凳子邀请宋祁坐了。
曹录道,“世子从上京城而来,这是去往何处?在这寂静长夜,你我他乡偶遇也是缘分,倒是要喝一杯才好。”
宋祁沉声道,“我去适安府寻一故人,刚到驿舍,那驿丞说曹大人也驻扎在此,想必大人下一站也是适安府了,晚辈叨扰了”。
曹录道,“正是,马上年关了,今年巡查最后一站就是那适安府,你我正好同行,也解了路途寂寞了。”
小厮端了酒菜,婆子温了酒,两人这就推杯换盏,论起时事来。
酒过三巡,曹录叹了口气,“哎,皇上沉迷画术,如今朝政被严阁老把持,左大人式微,太子年幼,我辈当如何?!”
宋祁两眼精光四射,毫无醉意,他拍了拍曹录肩膀,“大人勿忧,天佑我大启,必不会让奸人毒害百姓!祸乱朝纲!”
曹录喝的酩酊大醉,宋祁唤了小厮扶曹录上床歇息了,这才从院中走出来。
此时已是三更!
二顺子已然冻得僵硬了,腮帮子都硬的冰块一般,他不时哈几口气暖暖手。
程德青却依然紧紧盯着那院子,看着房里灯灭了,那人身材颀长的走出来。
月光高照,宋祁眼光犀利,直直看向柴房屋顶,两人四目相对!
说时迟那时快,宋祁右手一抄,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几步就朝柴房奔过来!
二顺子嘴巴张着,咕咚就从屋顶滚下来,程德青倒是从容不迫,从身后拔出一柄剑来!
程德青武艺不精,身上揣着一柄剑也是装腔作势,唬弄人而已,此刻也顾不得了,横在胸前挡了宋祁一剑!
“我要求见曹录大人!”程德青急道!
宋祁嘴角噙了冷笑,劈手又是一剑“你是何人?要见曹大人为何不署衙投拜帖求见,何以在屋顶偷窥!”
程德青退后一步,堪堪避了这一剑,急道,“我乃钱塘程德青,有冤屈要上诉曹大人!”
“什么?!”宋祁急急收回一剑,力道控不住,斜斜转了方向,一剑砍到梁柱上!
程德青大大喘了口气,“适安府董知义夺我家财,关押我父,逼我程家就范!我特来上告!”
宋祁收了剑,走到程德青面前,沉声问道,“你是程德青?婉婉现在何处?”
程德青这才打量起对面的男子,竟然是安远侯世子宋祁!
忙抱拳道,“世子惭愧,我一介布衣,无力阻挠董如赞,那林姑娘被掳到县衙,至今还未找到。”
“刺啦”宋祁一剑刺到地上,宋祁咬牙切齿道,“我定要董如赞百倍奉还!”,说完,又对程德青道,“我替婉婉在此谢过你的搭救之恩!曹大人已经醉酒歇下了,明日定然替你引荐曹大人,你救了婉婉,就是我的恩人!”
说完,又拜了一拜,程德青忙躲开,“不敢不敢,世子客气了。”
宋祁见他目如朗月,星眉剑目,知道程德青也是风光霁月之人,也是欣赏,便邀程德青去院中喝酒。
程德青解下背上包袱,坐在桌边,同宋祁详细讲了林婉婉被绑妓院的经过,宋祁气得青筋暴起,险些压不住性子,他收到侯府门口小厮的阻拦就猜到不好,不想婉婉竟然受了如此大辱!
宋祁站起来,抽出剑来,一剑砍断桌子,“霹雳胖当”杯盘齐碎,满地狼藉,小厮急的在门口喊道,“世子,出了何事?!”
宋祁在房中转来转去,心痛如绞,“若是我不曾出战,婉婉必然不会彷徨无依!我的婉婉!”程德青抬头一看,宋祁竟然泪流满面。
程德青喝道,“世子,你是国家栋梁怎能避战!林姑娘福大命大,必然能保全自己,您不必苛责自己,如今尽快回到钱塘才是!”
宋祁一愣,见程德青一脸端肃,这才想起自己流了泪,忙转过身去擦泪,低声道,“见笑了,我着相了!”
程德青抚慰道,“世子至情至性我怎会耻笑,不瞒世子,我家有娇妻,我爱她怜她,就是要了我的命也要护她周全。”
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有相见恨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