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的迦岚境虽然比慕云升的天阶芥子境差了很远,但在灵族中已是顶尖的境界了,就连灵帝的迦岚境都比他的逊色许多。他擅医术,酷爱搜集各类药草,尤其是那些具备灵智的妖灵级别的药草。而在他的迦蓝境里,就精心养护着天地间唯一的一株帝皇花妖——妖灵魁姆。那是真正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妖灵神木,当年那场浩劫中,若没有妖灵魁姆,恐怕月灵的肉身早已腐化成灰了,而慕云升也不可能挺过一次又一次逆天的绝死困境。
两人轻车熟路走向妖灵魁姆所在的处所。朗月疏星下,幽幽芳草清香扑鼻,一汪清潭边上,隐隐结出人形的高大神树欢愉颤动着,伸展出万千枝条向着缓步走来的慕云升轻柔舞动,释放出的气息满是温柔缱绻与情深切切,似在向着爱人表白思慕之情。
攸宁蹙眉,深感忧虑。慕云升与妖灵魁姆颇具渊源,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便得到了魁姆的认可与庇佑。那时候,魁姆的灵智尚且不及现在的十之三四,对慕云升所表现出的庇护与关怀,也都是深沉平静的木系本能。但随着慕云升近年来修为与源力的飞速提升,早已与之结为共生关系的魁姆也在飞速进化着,尤其在灵智方面,简直是一日千里。这本是好事,可以大大加快妖灵魁姆的化形进度。但它却随着灵智的巨大变化,对慕云升的感情也逐渐炽烈起来。早先时候,攸宁还不甚在意,以为是因为木属性的妖灵尽皆纯良友善所致。但在上次慕云升因吞噬禁忌之力而频临死亡时,魁姆震动莫名,悲鸣欲狂,甚至不惜损耗自己半数修为来救治慕云升,他便惊觉魁姆这状态不对。此后攸宁也曾数次提醒魁姆,不要对慕云升产生不该有的感情,因为慕云升早已心有所属,除了月灵,他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但每次魁姆都置若罔闻,依旧对慕云升日渐热烈。
如今仅仅相隔两日,再见慕云升时,它竟赤裸裸地表达出了对慕云升的爱慕之情!
慕云升也察觉到了魁姆的异样,与攸宁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神情凝重。攸宁开口道:“阿魁,他是没良心的,你对他再好也没用,别再浪费心思在他身上。”
魁姆恍若未闻,依旧欢愉地舒展着无数枝条轻轻舞动,晶莹碧叶簌簌震响,传达出无比热烈的爱意。
慕云升停步在魁姆前方,心中极为复杂。他对妖灵魁姆是充满感恩的,没有魁姆,他早已魂飞魄散了。但他只将魁姆当做挚友,当做伙伴,却从没想过魁姆这只历经了近百万年修行的妖灵神木竟会喜欢上他。慕云升静默许久,凝声道:“魁姆,你多次救我性命,我铭记于心,也早已把你当做生死与共的挚友与伙伴,所以才坦然接受你的赐予。但我对你只有挚友之爱,却不能产生倾慕之情,若你无法接受这一点,我今后便不会再出现于你面前。”
魁姆终于停止了舞动,瑟缩着收回了全部枝条,低垂向地面,空间中弥漫起铺天盖地的哀伤与不甘。
慕云升沉重叹息,转身向外走去。
“喂,阿慕,你等等……”攸宁正想拦住他,却见眼前一花,慕云升已消失不见。望向魁姆时,正看到魁姆裹着慕云升向自己的树干处收缩。
“阿慕,你怎么样了?”攸宁见慕云升一动不动,不由紧张起来。要知道,魁姆可是修炼了近百万年的帝皇妖灵啊,相当于天地间的传奇存在。而慕云升无论多么天资诡谲,也不过是七万多岁的小小少年而已,按照天族平均六十万年的寿命来算,还是相当稚嫩的。况且他现在还正遭受着禁忌之力的日日反噬,堪堪只剩下小半条命。
唤了半天,慕云升毫无反应,但脸色却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很顺畅,似乎只是被魁姆麻晕了过去。
攸宁叹口气,心疼道:“阿魁,你这又何必。每次帮他炼化禁忌之力,你都要让他沉睡过去,还不许我告诉他实情。至今他都不知道你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固然饱受摧残,你却比他更加痛苦。可他早已心有所属,你对他的这片苦心,终归是要白费的啊!”
魁姆并不理会攸宁,只是轻柔舒展万千细小枝条,小心翼翼刺入了慕云升的全身各处经脉大穴中。霎那间,魁姆的整个树身荧光绽放,流光溢彩,道道凶戾刚猛的黑色雾气自慕云升的经脉中被引导出来,循着魁姆的身躯循环净化,最后化作驯服精纯的七彩神元被输送回慕云升的身体中去。只是这整个过程对魁姆来说,似乎艰难又痛苦,它一直在阵阵嘶鸣中剧烈颤抖着。
“阿魁……”攸宁心疼望着魁姆,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一边是与他共生共存的好挚友,哪边受苦他都不忍心。偏偏他又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炼化过程持续了大半夜,攸宁从坐立不安到昏昏欲睡,后来更是倚在石药树下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口水滴湿了前襟。
忽被一阵尖锐嘶鸣惊醒,攸宁迷惘看向四周,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愕然看到魁姆的树臂末端,正攫着两根碧玉般晶莹剔透的灵骨激烈震颤着。
“阿魁……阿魁!”攸宁从疑惑到震撼,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踉跄扑到魁姆身前,变色道,“你疯了!你不想活了吗!你竟然剔了自己的灵骨!你忘了自己是妖灵了吗?”
魁姆无法做出回应,它痛不欲生地嘶鸣震颤着,带动着地面都在隐隐震动。
“阿魁……阿魁……”攸宁眼圈泛红,紧握双拳,悄然抹去眼角的泪,哽咽道,“你会痛死的,妖灵剔灵骨是会活活痛死的!你怎么这么蠢……”
魁姆痛得死去活来,如疯似魔般悲鸣惨叫着,却始终牢牢拥着在自己怀中沉睡的慕云升,待那天崩地裂的疼痛稍稍缓解一二时,它连忙凝聚精神,小心翼翼划开慕云升的胸膛,将自己的灵骨安置在他胸腔里,填补上他缺失的那两根肋骨,这才颤抖着将慕云升推送到攸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