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刚想说点什么,说实话,他不怎么看好高起潜这个人,这时,便听曹化淳伏地道:“御马监太监,乃内廷十二监之一,乃掌御厩、兵符等内廷兵事者,职事重要。此等任命,奴才等不敢与闻,惟伺陛下圣心独裁。奴才等唯有听命的本分,不敢妄议”。
如果说司礼监对应的是内阁,内阁首辅是“外相”,那司礼监掌印太监则是“内相”。同样的,御马监对应的则是五军都督府,如果说五军都督府是“外朝枢府”,御马监则是“内廷枢府”。御马监,是地位仅次于司礼监、东厂的第三个太监权力机构,在掌管内廷御厩、兵符外,它还兼管皇帝的内库、草场以及皇庄,与户部尚书分理内外财政,其权不可谓不重。
听到曹化淳的话,王承恩一个激灵,他知道曹化淳说这么多,其实,都是在提醒自己:慎言,慎言。于是,王承恩也道:“惟伺陛下圣裁”。
显然,崇祯帝并不是在咨询王承恩、曹化淳的意见,而是在试探他们的态度,他刚刚废了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徐应元,他自然不希望继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与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再有“内官干政”的倾向。
而且,崇祯帝知道王承恩与高起潜不和,而这,恰恰是他要重用高起潜的原因,他怎么能放心司礼监、东厂、御马监三个核心机构抱成一团、众志成城呢?所以,高起潜的任命,只有一个目的权力制衡。
听到曹化淳、王承恩的回复,崇祯露出满意的一笑,是啊,他要的就是“圣心独裁”,曹化淳、王承恩能够不逾越下位者的本分,他感到很满意,便道:“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便让高起潜任御马监提督太监了”。
“谨尊圣谕”,王承恩、曹化淳伏地道。
“好了,老曹”,崇祯帝道。
“奴才在”,曹化淳道。
“行文北直隶肃宁县县衙,肃宁县不是魏忠贤的老家嘛,让其县令在魏忠贤归乡后,找个由头,灭了他”,崇祯冷然一笑,“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见,对付一个已成布衣的魏忠贤,一个县令绰绰有余矣。魏忠贤他风光、嚣张了一辈子,不知道最后被玩死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手中,临死前,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
“皇帝变了”,走出殿外后,回望了一眼金銮殿,王承恩喃喃自语道。
“你都说了,他是皇帝了,怎能不变”,曹化淳道,“因为他的身份变了”,先前,朱由检是一个闲散的王爷,而且是一个不受他那同父异母的皇兄待见的王爷,他为人处世,自然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现在,他是高高在上,脚踏乾坤、口衔日月的皇帝了,受到了权力的加持,他自然不同往昔了。以往那个唯唯诺诺、见谁都笑眯眯的王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杀伐决断、心思深重的帝王。
数日后,黄昏时分,北直隶河间府阜城县,一支由两百多家将、一百多民丁、一百多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在这县城的郊外荒庙里停了下来,准备过夜,这自然便是魏忠贤的车队。
这儿离魏忠贤的老家肃宁县,还有一百多里的距离。按照车队目前的行程,可能还有两三天左右的样子,便可以到达肃宁了。
庙宇里,一片愁云惨淡,魏忠贤的心腹李朝钦,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小米粥,来到了魏忠贤面前,“老爷,赶紧趁热喝了吧,待会就凉了”。
“嗯”,魏忠贤道,“来,来,你拿这个碗,也去盛一碗,过来喝点,暖暖身子,这破庙,鬼森森,又阴冷冷的”,魏忠贤难得地体贴起下人来了,让李朝钦好一阵感动。
过了一会儿,魏忠贤、李朝钦两人都将一碗小米粥喝了下肚,魏忠贤问道:“朝钦啊,你认为崇祯会放过我吗?说实话,不要捡那些虚头巴脑的奉承话来说”。
“是,老爷”,李朝钦沉吟片刻后,艰难道,“依照小人的看法,皇帝只怕十有八九不会放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