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霸天这十几号人,可是留都南京守备太监的人,那总旗大人亮出鲜红的飞鱼服,率领弟兄们,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马鞭,直接冲往人群,不一会儿,便从流民、乞丐群中,冲出了一条通道。黄霸天的马车、陆扬的囚车,自然便也就顺利从中挤了过去,来到了城墙根下的城门检口。
在挤过去的时候,陆扬看着这些衣裳褴褛、身躯佝偻的流民、乞丐,心中阵阵不忍,再看看不远处的城墙下,分明是一片片的草棚、布棚,这便是扎根在皇城下的棚户区了,怎么在南京、苏州,反而从来没见过这等景象呢?难民怎么一味地往京师顺天府跑,对富庶的江南,反而视而不见呢?陆扬暗暗奇怪。
来到城门口,陆扬的囚车便停在“神机营”鸟铳手们的列阵前,看着这一排排头戴墨钢红缨圆边盔、身穿大红棉甲、脚踏黑面白底皂鞋的明军士兵,陆扬觉得眼前一亮,卖像还不错嘛。当然了,陆扬也不想想,这京营,乃皇帝的御林军,怎么可能穿得破破烂烂的,那成何体统?!至于京营的战力如何,就不敢恭维了,相较于边军,其实要差多远,就差多远,也就剩了个装点门面的样子了。
特别是他们手中那根烧火棍,哦,不,是鸟铳,格外引起了陆扬这个前世射击高手的兴趣,这鸟铳乃早期火枪,属于火绳枪的一种,鸟铳手们,腰间各挂有一个“黑硫包”,里面装满了黑火药,还别着一个“金丸包”,里面装的是弹药,肩上还缠着一圈圈的白线,陆扬可是个枪迷,他自然知道那便是“引线”了。
看了看这种装备,陆扬微微皱了皱眉,这种鸟铳开起枪来,很是麻烦,对付北边的满洲铁骑,意义有限啊。它开枪前,先要取出适量火药,将其从枪嘴倒填进去,用长长的推铲将其推压紧,再将“金丸”(弹药)塞进去,然后,横过来持枪,将“引线”,也就是火绳,剪一截下来,固定到扳机上,点火,瞄准,等待“引线”燃尽,射出一枪。从点火后到开火前,其实留给枪手瞄准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压根没有太多精准度可言。而且,这年头,鸟铳质量不过关,常常出现炸膛的现象,枪手压根就做不到心无旁骛地瞄准,一般都是将头扭得不能再扭,根本不敢去贴近枪身来瞄准,以免炸膛时,伤及眼球。另外,鸟铳射击后,会形成浓浓的烟雾,枪手在一枪射完后,得等浓烟散去后,才能进行再一轮的填药、压线、点火、射击的复杂步骤。所以,它的射击频率也是不高的。对付普通的步兵,还有眼前的流民,自然没有问题,但是想用这玩意去对付来去如风、冲击力劲爆的八旗铁骑,想都别想,估计开完第一枪,就等着被对方碾压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改进呢?囚车中的陆扬,竟然忧心国事起来了。
不远处的黄霸天,则正在跟城门口的一名将领说着话,那将领拿着黄霸天递过去的文书,看了看,确认无误,便挥手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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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城门,锦衣卫们也不稍作停留了,直接将陆扬押送往北镇抚司。京师,自然人口稠密,虽比不上江南繁华,但也还是颇为热闹,到处都是人头涌动,不过,北镇抚司外,则是鬼气森森,整条空旷的大街上,硬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可见它在老百姓眼中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陆扬的囚车,便停在这阴森鬼气的衙门前。
车一停,衙前执刀而立的锦衣卫便开口道:“哪里来的人犯?”
黄霸天整整衣冠,将手中文书递过去,老老实实道:“奉南京守备刘公公之命,押送苏州府吴县人犯陆氏来京,解送贵司”。
“你们是刘端的人?”那锦衣卫眉毛都没抬一下,显然,对他们而言,刘端也不算什么大人物。
“是”,黄霸天更加低调,诺诺道。是啊,在北镇抚司眼里,南京守备太监,算个屁。混得好的,能被外放到南直隶去?黄霸天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衙门,与普通人那种恐惧不同,他产生了一种憧憬,一种对权力的憧憬。嗯,一定得攀上魏公公的高枝,留在京师,黄霸天暗暗道。
那守门的锦衣卫看完了文书,留了句“等着吧”,便进去衙门里禀报去了。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又出来,道:“人犯,我们收了,你们哪来哪回吧”说完,将一份文书的回执,甩到黄霸天手中,便同几名北镇抚司的力士,将囚车打开,押着陆扬走进了衙门。
黄霸天一脸懵懂,也想跟着进去,就这么将陆扬转交了,他可不放心,那可是他后半辈子的富贵所寄。不过,刚走到门口,便被另外几名锦衣卫挡住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