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循着琴声走出来,眼前是一条曲径。
小径两边,种满了粉红杜鹃花,花团锦簇,一片红艳。
她沿着花路信步往前走。
尽头却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层层飞翘的屋檐上挂着清晨的露珠。
那琴声,连绵不绝,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程诺也颇通音律,很是好奇这弹琴之人。
此人不单单琴艺精湛,更是有诸般心绪倾注琴间。
恰好,从月门之中,走出一个丫鬟。
程诺向前问道:“这院里何人在弹琴?“
这丫鬟知近日山庄上来了很多贵客,看程诺打扮气度不凡,忙行礼作揖:“回姑娘,弹琴的是思凉夫人。”
“是少庄主的夫人么?”程诺好奇问道。
这个白逸天,一看就是风流人物,娶的夫人定是貌美如花的,而这位又琴艺非凡,心思细巧,自然更是不一般。
看她所住的院子,比旁的大了许多,想来是白逸天极为看重之人。
“是。”
丫鬟回了句,正要走,从里间传来一个声音:“小环,你过来把竹篮也拿走吧。”
那丫鬟应了一声,朝程诺致意一下又回了院子。
院门开着,琴声还在,只是忽然间变了曲调。
委婉又深沉的琴声,如高山流水,娟娟而来。
是什么样的声音,曾带来剧烈的悸动?
就是这串精妙绝伦的曲音,裹挟着过去那个令人心伤沮丧的画面,扑面而来。
山茶花树下,女子抚琴,男子舞剑,琴声剑舞,犹如天作之合。
程诺怔住了。
虽然这琴音不如那把“绿绮”,但一个人抚琴的习惯,音调起伏,是不会变的。
程诺有些木然地一脚跨进月门。
院内亭下,一个女子背对她端坐,纤手翻飞。
几个在院内忙碌的丫鬟看她贸然闯进,一愣之下,问道:“姑娘为何来此?”
她置若罔闻,眼中只有那个背影。
即使是背影,也是那样风华雍容,清雅高贵。
这世上,还有谁有这般的风采?还有谁,曾令她自惭形秽?
这个人明明就是静月公主,怎得会是姓白之人的夫人?
程诺心中翻腾不已,突突跳个不停,她真的是若湛苦苦寻找的静月么?
若湛若是知道她在此处,做了、做了旁人的夫人,会作何感想?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那抚琴之人的面前,双眸微眯,有些艰难地开口:“静月公主。”
静月坐在这白隐山庄的僻静院落里俯首弹琴,神思却恍然在大理故土。
那里花海迷人,洱海优美,那里有她无尽的欢颜与幸福……
似乎真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静月公主。
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她都快要忘了这个名字。
她抬头,看见一张清丽的脸。
熟悉的脸。
“程诺。”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神情恍然。
程诺眉头一皱,这哪里是她认识的静月啊。
曾经那样光彩明媚的女子,从不知世间忧苦的脸,此时那双眸黯淡,一脸忧郁,就连嘴角都是下斜的。
人的心情,真的是会影响容貌啊!
静月,她是如何做了白逸天的夫人?她都经历些什么?
“你没死为何不回大理?”
程诺脱口而出。
静月身体一抖,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真的是她的故人。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朝她们望来,好奇地听着她们的谈话。
静月有些慌乱地起身,缩回衣袖中的手轻轻颤抖,她低声道:“请姑娘跟我来。”
两人坐在内屋,门紧闭。
静月这才恢复一些往昔的灵动,激动地拉着程诺的双手:“程诺,程诺你怎么来了这里?你可知我大理城的情况?我父王如何了?”
“你父王很好,大理归~顺朝廷,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程诺沉声说,又微仰首,面露不悦,用略带愤慨的语气质问:“你为何不问段师兄?”
静月的眼泪夺眶而出,神情激越,整个人颓丧下来,松开程诺的手,走至一旁,道:“我知道,我听说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