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着泪,泪眼婆娑看着程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若湛死了,我也应该跟着他去的,是啊,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啊……”
程诺一阵愕然。
“他,没死啊,他好好活着呢。”
白逸天起床时,天色已是大亮。
他望着桌子上的食物,没有半分胃口,命人撤下后喝下半杯浓茶,这才打起些精神。
昨夜他摸黑去了山庄里的小湖,见平日停在湖畔的小船此时泊在湖心。
他虽心头略过一丝疑虑,可耐不住身上奇痒难耐,飞身落在小船上。
果然见那船中央有一个白色瓷瓶子,他大喜,拿起解药就要服下去。
船却在此时咔嚓一声裂开,他一个不慎,落在湖中。
他素来爱洁净,湖水虽不脏,可也让他从头到脚尽湿,着实狼狈。
这时他方知自己又中了计,那个貌美女子果真是诡计多端,即使是给他解药也要捉弄他一番,只恨得他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睡一觉醒来,犹是意难平。
他刚收拾妥当,就听属下禀告,有客人求见。
白逸天走到厅中,脚步一滞,这厅上坐着的分明是“梁梦、韩凡”二人。
他神情戒备,讶然问道:“二位专程前来,可是我山庄有何招待不周?”
郑乾上前道:“少庄主,我二人是来辞行的。
“本来当与众人一起前往南海,不想另有要事处理,不得不先行一步,此去南海路程遥远,少则也要半月,待我们办完要事后再行前往,也是不耽误的。”
郑乾不怒自威,语调平稳,但眉宇间威势仿佛天生一般,不容置疑。
白逸天顿觉压力升起,平日里的能言善辩消失无影,不禁凝眉思索。
他虽对这二人窝火,但他们确实是一等一的高手,南海之行若得他们相助,自然最好。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道:“二位少侠初出江湖,已是名动天下,我们白隐山庄得二人相助,实乃万幸,既然二位有要事缠身,当然要先行去办,我们在南海再相会也不迟。”
程诺岂能听不出他话中之意,怕他们失信,先抬高他们的身份,明是恭维,实是相激之言。
她轻哼一声,笑道:“少庄主大可放心,我许诺过的事向来作数,少庄主昨日还身上痒痒,今日不就好好站在这儿了么?”
白逸天双手一握,道:“你!”
谅他为人处事圆滑,也再难自控,一脸的恼火,可随即又愤愤地垂下手,道:“白某在此谢过,我们后会有期。”
程诺与郑乾走出白隐山庄大门,骑上大马行走在山道上。
直到身后的山庄隐在山色之中,郑乾这才回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他发出微不可闻的轻笑,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宠溺,“你一向如此气人么?哼,能活到现在当真是不容易。“
程诺扬了扬缰绳,笑道:“我有么?我明明最好说话,最好相处,乾哥哥,你可是清楚我的呀。
郑乾不置与否,长出一口气,心道:“若不是知道你的心性,只怕早被你气得吐血了。程诺呀程诺,你如此与众不同,事事太过聪明,难以驯服,世间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人,当真是幸运至极!“
山道一拐,白隐山庄彻底不见了,陡峭的山道上,杳无一人。
温暖的山风拂着面,巍峨山脉秀美壮阔,鸟鸣清脆,马蹄声声,日光温和地洒在两人身上。
程诺轻声道:“人生在世,何时最美?莫不是去留随意,言语随意,做事随意,无执念之时,无欲无求之际,无憾事可追,无错事可悔,看山是山,闻风是风,当是畅快人生!”
郑乾猛地转头,看向她。
但见她眯着眼睛,仰着头,脸上挂着舒心的笑意,摇头晃脑说着话,一缕秀发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他再难移开眼睛。
她却蓦地睁开眼,笑着看了看他,又道:“乾哥哥,我也不是生来如此的,也就这两年我才活得畅快些,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漂泊在外面,那时候人小势微,只能看人脸色行事,说话做事就得收着些,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就越是欺负他,随性待之,对我不好的人我偏偏要好好说话应对,我想回中原,始终回不来,我……”
她一低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后半句却没再说下去。
她喜欢一个人,偏偏他先喜欢上了别人。
她的表情落在郑乾眼里,心里突得像被细针扎一般。
程诺很快又笑着道:“现在不同啦,我武功不错,又不缺银两,爹娘安好,又有一二知己,活得随性些也难免嘛,那个白逸天如此可恶,骗得静月公主好苦,若我早知他这番行径,非好好整他一番不可!”
“我是你的知己?”郑乾神色淡淡,沉声问道。
“难道不是么?”程诺转过头反问。
“你……你喜欢我么?”
马儿走的缓慢,山中突然间静了下来。
郑乾凝视着她的眼,神情冷酷严肃,眸光流转,看着她每一刻的表情。
灼热的目光越来越热切,语调却轻柔,带着满满的期待和……不确定。
时间仿佛静止了。
程诺脸颊一热,心跳加快,呼吸有些不稳,她不承想他会如此。
虽知在青天寨时,第一次见面他就说喜欢自己,可她从未当真,更觉得两人天差地别,绝无可能。
这一刻,她看到他的眸光中真真切切只有自己的身影,他久久的凝视更似要看进她的心里,她一时心乱如麻,挥手击了一下马背,远远跑了出去。
含嗔带娇的声音传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天黑后还要去帮静月脱身呢。”
郑乾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粉嫩的小脸上红霞浮现,漆黑的眼珠中尽是慌乱与迷惑,低头要走时那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如最美的花盛开。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嘴边的笑意久久挥之不去。
他这才发现,无论程诺多么机灵泼辣,始终还是那个在他怀中青涩如初的姑娘。
她对他,也会有这样的女儿之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