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
偌大的白隐山庄安静下来,人们渐入梦乡。
两个黑影跃进一个院子,而后迅速隐在了夜色之中。
一个守夜的丫鬟打了哈欠,手中的马灯忽闪了下,仿佛有股微风拂来。
她揉了揉眼,转身去了偏殿。
月光的清辉洒下,正殿的门开了一条缝,从里边闪出来一个娇瘦的身影。
这时,从屋顶上探下两只手,携着那个身影迅速掠走。
山道上,两匹马飞驰疾驶,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
“静月公主,此去路途遥远,颠簸劳顿,你要有个准备。”
“程诺姑娘放心。莫再叫我公主了,唤我静月就行,还劳烦两位一路护送,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话之人,正是白隐山庄的思凉夫人,静月。
自那日她与程诺相遇,得知段若湛未死之后,就一刻也不想在白隐山庄呆下去。
但这庄上有上千侍卫,又有一众江湖高手聚集,静月手无缚鸡之力,单凭程诺与郑乾,很难全身而退。
两人商议,趁着天黑悄无声息带她离开山庄。
从庄内脱身后,三人策马奔了一个时辰,来到一个小镇口,这才下了马。
郑乾从一间茅屋中拉出一匹马车,栓在两辆马上,对程诺道:
“你们坐车上吧,我来驾车,此地尚属山庄范围,还须再行一段方可歇息。“
他说话时,眼睛望着程诺,他声音低沉,却充满磁性,关切之意更甚。
或许,他的声音与往日无异,只是白天他深情的凝视,直言问她的心意,她才总觉得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别有深意。
程诺掩饰着心中忽然泛起的异样,也不看他,整理着马车上的垫子,轻声道:“好,乾哥哥,辛苦你了。”
郑乾深深看她一眼,抿嘴笑了。
“静月在此谢过郑公子。”
静月也作揖行礼,她穿着墨色男装,依旧掩不住的夺目风采。
郑乾回礼,沉声道:“公主不必多礼,程诺的朋友,就是郑某的朋友,公主请上马车。”
静月微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程诺,这才上了车。
郑乾扬扬下巴,眸底含笑,示意程诺也上去,程诺回瞪他一眼,两人都未曾说什么,但好像已明对方心意。
“驾!”一声低吼,马车动了起来。
车内昏昏暗暗,对面看不清人脸,程诺与静月分坐两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静月忽道。
“我头一回知道你,是若湛哥哥刚从天音寺还俗回来,他受伤卧床,我坐在桌前等他醒来,不知怎得,他醒来就唤我‘程诺’,我问他程诺是谁,他未答,却问我腰间的玉佩是哪儿来的?“
程诺身形一怔,呼吸都变的轻微下来。
静月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却有万般无奈与伤感:“那个玉佩,是程诺姑娘放在我窗外的对么?那个玉佩,是若湛哥哥给你的对么?“
“静月公主提那些陈年旧事做甚?我早已忘了。“程诺不待她说完,冷声说道。
“在白隐山庄的日子,那些陈年旧事就是我的一切,我细细的想,想与若湛哥哥在一起的一切情景,从开始到后来……程诺,你和若湛……“
“我与他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的,程诺,我都知道,“静月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已有知心人,我看的出来,提起若湛时,你眼中已不再有那些光,你喜欢过若湛,而你现在喜欢的是郑公子。”
程诺“腾“得一下要站起来,猝不及防碰到车顶上,疼的捂着头又坐了下来,”静月公主,你胡说什么?“
静月微微一笑,“郑公子一表人材,气宇轩昂,与你站在一起实乃人中龙凤,且我瞧着他对你痴心一片……“
程诺又羞又急,掀开帘子就欲下车,被静月一把拉住手腕,“好了,我不说便是。”
车内一片安静。
程诺心中五味杂陈,乱糟糟的,轻哼一声道:
“静月,你一直说我与郑公子,是怕我再去喜欢段师兄不成?你大可放心,我与段师兄只是同门之情,再无其他。”
“不,程诺,你不知道失去的滋味,在遇到你之前,我好生后悔,没有珍惜与若湛在一起的时光,总觉得时光漫长……如今我委身与白逸天,即便、即便日后见了若湛,也不知如何相续……程诺,要怜惜眼前人啊。“
静月叹息一声,心酸愁意萦绕在车内。
程诺沉默半晌,回握着静月的手,朗声道:“段师兄对你情深意重,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他找了你好久,他断不会因为你的不幸对你移了半分情意的!”
“谢谢你,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我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罢了……”
……
郑乾赶着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将静月送到了西南之境的驿馆。
这里已有大理城的官员,静月彻底脱离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