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一个回手,挡住了他,“不是没什么好说的,每一件,哪一件不是剜肉剥皮的事,就是这,”香玉指着一座城墙说:“王妃就是死在这。”
晏南修眼里戾气暴涨,腥红得欲滴出血。
他切齿道:“那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香玉指在画上的一处,“王妃被吊在城墙上,你被绑在城下的快马上。鲁全林赌的就是王爷会救王妃,只需花落的时间,你便会被马拖死。”
香玉恨极了,她怎能不恨。
成王妃一手把她带大,当年只差一年她就要嫁人了。
王妃死后,她心甘情愿的在南康郡住下成了暗子,为王爷收集情报。
晏南修一脚踢翻了竹椅,空气里散出阴狠暴戾,说出了那句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
“是他…是他,亲手射杀了母妃。”
“那是为你争取活命的时间。”
香玉拿起画卷旁边的一块粗绵擦掉右手的胭脂,露出了一块旧疤,“当年王爷只给了我一只箭的时间,我抱着你差点被拖进了城门。从那以后,你三个月没开口说一句话,也是我亲手把你送去了乔先生那里。”
接着香玉指向桃春,“她的小弟才三岁代替你被养在了皇城,你如此一来怎能对得起死去的王妃。”
晏南修眼中带血,尘封的记忆霍然滚来,打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碎成血渣,呛得他心口血流成河。
他永远都记得母妃眉心插着利箭,那箭是父王射的。
晏南修此时面部强装平和,嘴角勾笑,如果不是眼里闪着阴冷森沉的光,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不要再提母妃了,没有人给过她一丝生的机会。”
“宁丹二十万将士,他们会放过王妃吗?有时候死了比活着有尊严。”香玉眸里恨意四起,“西北将军褚明兰三代驻陲边境,匈奴王联合凉北王集齐全部精兵攻进里桑,褚将军被逼出里桑退到芝兰。褚将军请命成王,三个月把他们打出里桑,这等血海深仇,王妃落入他们手里还能活吗?
他们所在之地,不是寒古之地就是大漠连天,进攻大赤没给自己留退路,也不会给王妃留活路。如果不是王妃的死,成王也不会誓死打下胡人最后一块肥地宁丹,他屠了全城,让胡人残党往后都在大漠里吃黄沙。”
那一战太惨烈,先皇两个月十二封密召也召不回成王。
打下宁丹那一天,成王把胡人首领鲁全林的头挂在了宁丹城墙上。
凉北胡人残党和匈奴从此再也不敢来犯。
他们看到了西北的狠,看到了成王的戾,从此西北和漠北彻底稳定了。
也是那一战成王失去了全部,二子一女被豢养在京都。他只能领了圣命定居汝州。
晏南修道理都懂,但父王的做法他不能接受。
他驱除了烦躁,冷言道:“我听完了,可以走了吧!”
有些结是解不开的,一生都休想。
“少主,你为何还想走。”
香玉和桃春齐齐跪在晏南修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晏南修闭上目,哑着嗓子说:“我不想像母妃一般为他活,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少主……”
话音刚刚落,屋梁上一道嘻声传来,“话已带到,人家想走,怎么还强人所难起来。刚才香玉姐姐不是还说,留不住的人从不强留,看来年纪大了,说过的话转眼便忘。”
香玉一惊,顺手抽起案桌前的长剑,对着梁上便是一剑。
剑气所至,横梁断成几截,掉了下来。
晏南修小退一步,这剑他在乔先生的书房见过画册,是母妃的剑,名叫蛟月。
玄青子身影速闪到香玉面前,眨巴了一下眼睛,“吓死我了,还好我命大,没想到香玉姐姐功夫如此了得,看来姐姐的话真不假,当年是有心放我呀。”
“你…”
香玉从腰间摸出匕首,直插玄青子心口。
瞬间两缕白影分分合合,只听哎呀一声,玄青子摸着左手手肘,委屈地说:“认识姐姐这么多年,还真舍得伤我,还有那下毒的毛病,真得改改。”
香玉曲着腰狠声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本可以开开心心喝场欢酒的。”
玄青子扯掉半截衣袖笑,“你也知道偷鸡摸狗这习惯很难改掉。你这等惊艳南康郡的美人何必说出狠话,再说我也舍不得伤你。”
香玉向桃春使了个眼色,双剑像水蛇一样缠向玄青子。
剑光虚虚实实,屋里书画屏风碎成一地,玄青子被碧剑逼得接连躲闪。
他退得不能再退,手掌瞬成爪形,如利鹰雄足,又快又狠,对着香玉和桃春的手臂一抓。两人皮肉刹间绽开,桃春手一收,额头冒出了密汗。
香玉却如不知道疼痛,皎月剑碧光粼粼,直抵玄青子胸前膻中刺去,剑法狠厉,只怕是闪躲不及。
晏南修冷冷的站在一侧,坐山观虎斗。
只听‘突’的一声,剑峰被气流引去了一旁,墙壁被剑气劈出一条豁口。
“好一招‘蛟蛇横刺’。”
玄青子猴急猴急的跃到一旁又说:“可惜香玉姐姐十年如一日呆在香玉楼,剑法不得精进。”
他捧一句讽一句,嘴里听不出个真假。
香玉咦了一声,来不及问为何他会对自己的招式如此了解 ,便使出了‘蛟龙破天’。
这剑法看似杂乱,虚实并进,眼前数条剑锋,同时向玄青子袭来。
玄青子如山中猿猴,猫着身子,灵动不已。
只见他双掌作成怪式带出一股白色真气,虚空的剑影瞬间反转,向香玉扑去。
香玉想收回剑时,已经来不及了,手运内力挡了大部分剑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眼迸爆怒,死死的瞪着玄青子。
玄青子看香玉这架式,真是不死不休了,朝晏南修望去。
晏南修看得正津津有味,看到递来的目光,瞬间收回若有若无的虚藐神姿,心领神会向断梁跃去,同玄青子逃得飞快。
只听屋里传来香玉粗重的声音:“别追了。”
疾逃的两人落在客栈后门。
玄青子几缕留海沾了些汗气,贴在了脑门上。
他屈手拔开,喘着粗气扶着胸气呼呼的说:“没想到真想要我的命,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真是少见,她不要命我还要呢!”
紧接着他把白衫一撩,指着脚踝处的一条伤口讹起了人,“你的人弄的,赔我药费。”
晏南修平静地看向他,半晌道:“睡觉。”
玄青子见他不上套,似笑非笑地扬起受伤的左手,手里多出了那幅画卷。
晏南修眼里的平静散去,暗光下目光变得阴鸷。
玄青子总算知道这小子的底色是个什么玩意了,也不想多做纠缠。
他无谓的耸了下肩膀把画丢给了他,“一百两”
话一出口就后悔,玄青子加了句,“黄金。”
“好,”晏南修踱了几步子,琢磨道:“连夜走吧!”
“容我先换件衣服行吗,你是毫发未伤,我是衣不遮体了。”
白影一掠,上了二楼,晏南修嘘了口气,这人武功深不可测。
母妃的姣月剑曾名动江湖,却伤不着他。
玄青子为何对蛟月剑法的招式如此了解?
而且他的功夫,绝不是一门一派,像是融合了天下所长。
玄青子知道了他的身世,为何还同意带他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