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娥带着一脑子乱麻起了身,“你们聊,我带渊儿先回府。”
“王妃等等,”云裳跟着站了起来,“王爷和你一起走。”
晏南修看人家要赶他,也没磨叽一言不发的转了身。大步走入院中,看到在椅子上晒太阳的短毛小狗,把狗脖子拧住提在手上,背对着她留下一句:“喜欢小狗,我差人送过来,别人的脏东西就别收了。”
言下之意,她喜欢的一切只能是他给的。
刚满月的小狗被抓得嗷嗷叫,被晏南修瞪了一眼,被吓得噤了声,似乎连狗都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好惹的主,要想保住狗命只能顺从,它伸出软软的舌头在袖口处轻轻舔着讨好。
可是这人不理它,小狗呜呜的叫了几声似乎觉得很委屈。
许黛娥看着这一幕,算是看明白了云裳的不能拒绝。
马轿里静得发冷。
晏南修问:“她说什么了。”
“你觉得她爱你吗?”
晏南修不确定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陷入沉默。
他不敢问,如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能保证能克制住自己的行为。
许黛娥忍住了所有的不适,若有感悟地说:“王爷,做为仕族女儿,嫁给你命中注定,习惯了凡事为王爷着想,若不是双向喜欢,你的深情毫无意义,你应该懂?”
“她说过喜欢过我的,怎么没有意义,我明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好了,为何还要对我这样忽冷忽热。”
那年仲秋节,她说喜欢过,一句意思多广的话,却让他念念不忘。
不管掩饰得多好,晏南修这种自我否定的回答,已经不知不觉的暴露了他的狼狈。
许黛娥也明白了他为何会让自己去。在云裳面前,他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心里根本没有底气,看他这般在乎反倒不敢把云裳所说的再说一遍。
她轻声问:“你当初为何不把她带回来。”
“我做梦都想把她带回来,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晏南修已经在焦虑的边缘了,两双眼睛猩红看着她。
晏南修在她面前失了态,甚至都没有在意过她的情绪,却又完全肯对她吐露心声。
这是多成功。
又是多失败。
说再多的话似乎也没有了意义,许黛娥轻声道:“你是王爷,直接娶了。”
晏南修双手掩面,沉声道:“我是不是不需要做得这么好。”
云裳能为了自己来京都,又何现在又不肯嫁于他,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晏南修靠在马车上怎么也想不明白。
若是查到了什么,以她的性格能忍得下去吗?
呼啦——冬雨总是水声小风声大,窗户虽然关得严严实实,还是有音似鬼嚎般凌厉的凉气倒飙进来。
云裳在油灯下一针一针,穿过鸳鸯枕帕的最后一片羽毛,看着绣好的枕帕她笑了笑。绣花也没这么难,在云家时为什么那么反感,宁愿罚跪也不肯摸针。
那时的她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总觉得无论如何造作,这一生都注定衣食无忧幸福安康。
第一次动了绣东西的心思,还是晏南修十七岁生日那年,随便捡了块青色的麻布,做了个荷包。做成后觉得太素,便在上面绣了朵荷花,没想到南修很是喜欢,日日挂在身上。
有一日南修换下衣服后,她没注意是不是把荷包一起洗了,后来找不到了,晏南修把整个吾山居翻了一遍,最后在崖边的石头缝中找到的。
他说:“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上面的荷花和你一样很美。”
也是那天,她确认了他眼里有不一样的情感。
真是后知后觉,她永远是这样,先要确认,再试探斟酌。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慢慢斟酌。
下山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把整个身子都淋湿了,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头发落到下巴,再落至心头。玄青子还说她没有好好打伞,若是受了风寒,以后去芙蓉郡秦家讨杯酒都不让他进门。
她才恍然大悟般觉醒,以后一生都要冠上秦姓。
可是她也不敢回头,心酸和泪水也只敢混着雨水而落。对于秦家最初是年少时的梦,到那天已经是云家最后能坚守的信条了。
云裳默想云家的家规万然不可断在她这,恨就让他恨吧,对于晏南修就算是欠着了。
来生再还。
千想万想,从未想过历尽千帆奔赴而来,到最后发现爱过的只是他画的一张皮。
“小姐你在想什么,你笑了。”
云裳拉回思绪,把目光定在洛甜身上。
在云家时她梳着两个双丫髻喜欢穿浅色带茉莉细花的衣衫,总透着股子机灵。
以至于在京都第一回见到梳着妖媚玫瑰髻,身穿儒裙的洛甜,她非常惊讶,惊讶于她的美和媚。
“我在想在云家的日子,如今你要出嫁,觉得委屈你了,不能让你风光大嫁。”
洛甜一听眼眶就红了,“小姐我出嫁了你就忘了云家,走吧。”
洛甜知道云裳要找机会在宁王身上报仇,定会九死一生,只是怕连累自己迟迟没走那一步。
以后去了吕府就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也便百无牵挂,真的希望她能放下一切好好生活。
断然不可以报仇,这是一个死局。
云裳不答,立起身来顺了一下洛甜的发丝,“以后去了吕府机灵点,吕将军总是要还要娶的,凡事忍着点。多生几个儿子地位就稳固了,入了吕家再不济,也不会有人轻易伤你。”
“那你呢?他是宁王你斗不过的,只有忘了云家,才能活命啊,小姐 。”
云裳心中也很乱,不理她的劝说,只是笑道:“你放心嫁吧,还有些时日,我多帮你准备些嫁妆,宁王又不是一般人,我哪里那么容易寻得机会。”
“有机会也不行,你跑不掉的,城门一关,京都的地面都可以掘出三尺来,想杀他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为何别人不敢动手,就是跑不掉,真要严查一丝一缝都能抠干净了查。动到皇族,死的不是几个几十,是成片成片的。”
云裳似乎想起什么来,愣了一下叹道:“权利让人疯狂,必有让人疯狂的道理。”
“他对你算是痴心了,我来京都这么久,看得太清楚了。但凡是世家子弟眼睛都生得高,再喜欢也不会低着头说话,如若当初不是他去了云家,你们也算一段良缘了。”
“如若不是他去了云家,云家也还在。”
云裳每每想到这,都心如刀绞,为什么偏偏是他,上辈子到底是掘了他家祖坟还是杀了他全家,如有因果报应,为什么要报应在她身上。
云裳把绣好的枕帕放入大喜箱,整理起给洛甜准备的棉鞋嫁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