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征兵一事谈到安宁县的土地诅咒,谈起几代人为了摆脱贫瘠土地而做的不懈努力。
只是可惜那些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徐然百无聊赖,埋藏于过去岁月中的辛酸过往让他听得津津有味,唯有说起西南百姓对米面的疯狂执拗时,他心中又油然而生一种恶寒。
“没法般啊,我打鱼是这样,他们种地也是这样,人都要过活的,没什么活得由不由得自己,能活下去就很不错了。”
许久未发话的渔民突然插嘴道。
那贼匪也不耐烦的随了一声,“怎么那老不死的走了,现在换成你了?”
徐然闷不作声,身旁老人讲得口干舌燥,自个儿喝了碗水,便又匆匆回到人群之中。
日薄西山,众人忙碌下来,几个方坑的地基都没整备妥当。
谢宁安擦拭额头汗水,暗黄尘埃沾了汗,黏湿无比的粘在肌肤上,白净秀气的书生有了流落街头的沧桑感。
“还请各位乡亲随我回县衙用餐!”谢宁安喊了声,欣喜之余又无奈蹙眉,这么多人县衙可安顿不下。
队伍排头主事的老人拄拐向前,恭敬回道:“谢过大人美意,这些人家里可都有小的等着起灶呢,就不麻烦大人了。”
“道路湿滑,你们路上小心。”见众人心意坚决,谢宁安没有多做挽留,又注意到巨石旁呆坐一下午的徐然。
“徐兄,要不去寒舍一坐?”
想要捎给“灯火阑珊处”的引荐信尚未落笔,徐然点头应允,随书生一同回城。
冬日寒夜总归要来得早一些,才踏入主街,黑暗弥漫起来,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屋顶青瓦,映出一片银白。
寒风呼啸着穿过街巷,吹打着窗户,发出阵阵声响,穿行凌冽北风中的两人不由自主地抱紧双臂,将胸前衣衫拉紧了并入怀中。
“等几处高台落实,还要埋土播种,依旧无法暂缓征兵之急,到时候还需要徐兄施一援手。”谢宁安哈出一团白雾,双手连连搓弄了几下。
徐然变作双手拢袖,“我有什么好处?”
“嗯···”书生思忖片刻,“要是徐兄不帮,今晚那信就不写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和我开口谈条件了?”徐然问道,差使几只人皮鬼挡于北侧灌风处,“算了,不过是三四个月的时间,就送给你了。”
“那就先行谢过徐兄了。”谢宁安笑道,知道徐然讨厌那些俗世礼道,便双手交抱着鞠躬示意。
砰!
没走几步,一张人皮鬼“桀桀”怪叫着拦在了面前。
“今日安宁县内该没有祭祀吧?”徐然冷冰冰问道,藏匿人皮的玄丝藤探出后背,如临大敌。
“没···没有···今日不是什么重要日子。”
“那眼前这怪状是怎么回事?”徐然敲打鼓面,守在风口挡风的人皮鬼全都围堵在了身前。
街道寂寥无声,只有凄厉冷风猎猎作响。
两旁店铺的屋檐下,二十几个等身大小的木偶排排站立。
它们脸上带着凝滞的笑容,直直地盯向前方,一动不动。
身上披挂的死人衣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镶有金纹的深黑马褂在风中剧烈摆动。
屋檐悬挂的灯笼昏黄而微弱,照亮了木偶的身影,在僵笑脸面上落下深浅不一的沟壑。
“有古怪,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