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王胜浩从未体验过,感官体验上的陌生使他莫名的有些惶恐。
随着那高个考官手掌的挪去,冰冷感也随之消散,等来的是一句,
“你回家等着公示吧。”
王胜浩回家后心心念等待谷雨时的入教公示,谁知道呢,这一等等来的是四年时光,和四遍相同的那句话。
“你回家等着公示吧。”
今年是第五年,第五次的入教筛选,也是最后一次,一是因为二叔再不回扶县这个小地方了,生意做大了,抽不开身了。
二是王胜浩的爷爷、奶奶年寿已高,在去年害了场风寒,驾鹤西去。
家里父亲要守丧,母亲一个人承担农活,体力时间都不够用,就和王胜浩说好了,今年是最后一年去参加白塔教的入教筛选。
市面上流出的消息,也说白塔教是最后一年在扶县招收子弟。
王胜浩身边的人多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王胜浩盯着告示栏,摸了摸自己下巴,发现胡须又有些长长了,脚下发凉,补了两截的裤子还是变短了。
他回忆着五次进那白塔教的山门,五次出那白塔教的山门,每次都是问一个问题,在他胸前摸一把,回家去等通知。
但是每次招人的考核老师却都不是一班人马,估计这也是他能参加五次筛选的原因。
“让一让,让一让,白塔教的告示来了。”
远处的叫唤声,让王胜浩身躯一震,立马起身紧紧盯着走来的那人。
那人穿了一身袍衣,显然已是白塔教内的人物,手中攥着三拃宽的大红色纸卷,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告示栏前。
万众瞩目下,那人一点点将红色纸卷铺展开。
他先是把告示的上侧黏在木板上,叫来围观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三人匀着劲儿往下拉着。
那纸卷展开的好似很慢很慢,王胜浩望眼欲穿,一行行红纸黑字的名姓被释放出来。
那黑字的名姓如一条条画纸上的蚂蚱,蹦到王胜浩的心坎里,撞的王胜浩心脏直跳。
李林,张艺府,王龙,刘小晟,李铭
这些名字里有王胜浩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看着看着,视线里的红黑色,慢慢变成了棕灰色。
王胜浩知道,那是告示栏木板的颜色,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自己还是没在榜上。
“请名单上高中的各位同门友人,于本月廿五日在泰平山适然亭等候,届时会有教门内师兄接引,一同入山门。”
“好!”
“好嘞!”
各种应和声起,人声沸腾起来,王胜浩在一边热闹杂乱中背过身来,向家里走去。
走出扶县城门,向东行至村郊处,就能看见王胜浩的家。
那院子不大,两座排在一侧的草屋,院子里种了些稍金贵的作物,还有一只看家的黄狗。
院门挂了挽联。
“先尊已乘仙鹤去
子敬香茶念音回”
毛笔字写的歪七扭八的,父亲费了好大劲才写出了一副。
离好远,王胜浩就瞧见娘亲在地里拔新长出来的赝麦和杂草。
推开院门,王胜浩低声叫了句:“娘”
再没别的话,蹲下来也同娘亲一起拔起了杂草。
胜浩他娘看见儿子表情黯然,丢了魂的模样,心里已然明白自家已是与白塔教无缘了,不自觉的手下加快了起来,虽然没什么要事,但心里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紧凑。
其实王胜浩他娘也心疼儿子这般,暗暗埋怨起他二叔来。
你说这世面吧,不见也就不见,还能保个天性率真,不破元气,最怕的就是见识过,心里起了贪欲,但又悬之高阁,福分不够,反倒把踏实的日子过的不堪了。
五年光景,王胜浩已从那时满怀希望的少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王胜浩自己也觉得愧对父母,每次参加筛选需铜钱五百,约是一家人一季的开销。
五年搭进去不光是一腔志气,还有一年营收,赔了夫人又折兵。
家里院子中的地并不大,王胜浩干了几个时辰农活,就差不多照理完了,王胜浩他娘起身,说要去煮些粥。
王胜浩应了声,就去水缸打水,把胳膊脸上的灰土清一清,也准备吃午饭。
粥就是野菜粥,里面放了些豆子,王胜浩他爹没回来吃饭,娘俩二人就着咸菜各喝了一碗粥,王胜浩没胃口,分了半个烧饼吃掉了,然后回到屋头,躺在床上,看着日渐发灰的房梁。
春风送暖,虽是心事重重,但也逃不过春困秋乏,王胜浩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