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疾驰而来,正是刚才蹲守在朱明门的那个男子,他远远便高声呼道,顾不得乱风将垂裙皂帽吹落,正是窦苟。
他急道:“厚载门、朱明门、启夏门已封,要出城,恐怕要走别的门了。”
马车车帘从内撩起,露出了高怀儿明艳的脸庞,“王郎,速走昭德门。”
人马马上转向,向离长公主府邸最近,离刚刚高元海出城的朱明门最远的昭德门赶去。
昭德门出城外不远便是群山绵延,路并不好走,所以平日里进出的人少,多为一些住在城郊的农人,突然见这么一队人马车行来,守门士卒皆有些愕然。
城门校尉拦住当头的王统,客气地道:“敢问贵人因何事出城,有无过所?”
王统扬起马鞭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太原长公主出城,汝竟敢索要过所!”
“诶~”高怀儿撩开马车车帘,制止王统,对那城门校尉道:“蒙春,你不认得我了吗?”
“认得,认得,只是见这位将军面生,末将当年蒙杨……知遇之恩难以再报。”那叫蒙春的城门校尉赶忙拜倒,话说得一半却不敢说全,想来应该原是杨愔的人,杨愔党失势后,被排挤到此处守城门了。
高怀儿伸出葱葱玉手,捏着一张过所,懒洋洋道:“这便是过所,拿去查验吧。”
“末将不敢。”蒙春连说不敢,回身对城门守卒喝道:“还愣着作甚!快让路!”
守卒只管听命,让开路让高怀儿一行人出了城门。
王统等人马刚出得城门,便有朱明门校尉骑马急报,“蒙校尉,长广王有令,关闭城门,所有人不许进出。”
蒙春接过令,转身看了看高怀儿已然走远的车队,问前来传令的朱明门校尉,“可知是何事关闭城门?”
那传令的校尉调转马头就要走,听蒙春发问,又回头道:“只知道要全城戒严,现在城内兵马也在集结,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你只需执行便是,不该咱们问的不问,回头到候老二那处喝酒再说。”
传令的朱明门校尉说罢,急匆匆地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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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河畔,高怀儿与王统相对而立。
“奴家便送王郎到这里了。”
“邺城城门已关,你要如何进城?”
高怀儿轻道:“王郎勿忧,我在邺城多年,自有我的办法哩。”
王统理解高怀儿,她便如他原来那个时代的独立女性一般,此时更多的是想着为自己而活,王统实在没法强求她陪自己去淌刀山火海。
王统道:“这段时日多得你照拂,统定会将你铭记于心。”
“我知你胸中有大志向,不愿与我一般,过些闲散日子。”高怀儿脸带笑意,十分洒脱地道:“也罢,你若留在邺城,再过几年怕是嫌我老了,不如便让我活在你心里,在我最好的时候。”
王统将高怀儿轻轻揽入怀中,轻声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今生遇你,我之幸事。”
高怀儿将唇轻轻印在王统唇上,“有你这句,便足够了。”
说罢,轻轻推开王统,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向邺城而去,身后跟着十余骑一起出城的家将。
甘酿跳下马车,走到王统身边问道:“那个公主阿姊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王统看着高怀儿已远去的背影,“不了,她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真可惜呢。”甘酿喃喃道:“其实她是个好人。”
王统转身上马,道:“赶快上车,咱们的路才刚刚开始,还没到替别人惋惜的时候。”
甘酿赶忙上了马车,仍嘟着嘴巴喃喃道:“哼,还不是为了下来安慰你,从晋阳走之前,阿父叫你对我好一些,当时点头哈腰的,现在便忘了。”
柳敬言安慰她道:“你别怪王郎,与太原长公主分别,他心中定不好受。”
甘酿轻轻点头。
王统策马在前,看了眼负责驾车的公输运父子,问窦苟道:“你可曾告诉他们,此次回陈国的艰险。”
“我说了,但他们愿意跟着我。”
王统看着前方越落越密的细雪,叹道:“也好,此次路途遥远更甚从前,在路上大家都要互相帮衬着。”
“这是自然。”陈苓伸手接了几粒雪籽,骂道:“若不是这鬼天气,从黄河走水路到四渎口转济水,再过巨野泽转泗水至彭城,过了灵璧、吕梁便可从角城入淮水,不需一个月便可到建康了。”
窦苟也附和道:“如今走陆路,不仅耗时多了一倍有余,车马颠簸,还要应付匪盗,躲避关津。”
“今年天冷,黄河早已冰封,想来泗淮亦然,事已至此,埋怨无用,只得打醒十分精神应对罢。”王统说罢,又问道:“岺公,此行去建康,走哪一条路最好?”
陈苓沉吟一会道:“既然是走陆路,不管走哪一条路都不好走,与其如此,不如走最近的,先至梁州,再过南兖州、扬州、合州,可至建康。”
王统蹙眉道:“此道虽路途平坦,但所过之处皆是北齐重兵把守之地,虽有长公主为我们伪造的身份过所,可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陈苓道:“沿途不进驿馆,不住旅邸,不住乡里,绕行关津城池,可保无虞,只是会苦了王妃、世子、甘小娘和青兰。”
“那也是无法的事情。”王统看了看身后的马车,道:“便先这么走罢。”
一行九人,茫茫雪中向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