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老七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等人?”
于红凤笑道:“我开酒馆多年,客人要干什么一眼就能知道,你总是坐在这个地方望着大街和酒馆门口,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你,是不是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砍柴老七沉默一会儿,却说:“别说会不会来,我甚至不知道我要等的那个人存不存在。”
于红凤不去想那深奥的话,一扭身坐在砍柴老七旁边,说道:“老七啊,你虽然叫老七,其实看你岁数并不大吧?一天砍柴这么辛苦,家里可有个贤内助?”
砍柴老七道:“我独身一人。”
于红凤闻之大喜,却假装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一个人活分外辛苦,你就说我这酒馆吧,店小二都是些小孩子,根本拿不住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受尽多少欺凌,来追求我的还都是一些登徒浪子,我呀,真希望有那么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实巴交的……”
于红凤右手轻轻搭在砍柴老七肩膀上,补充道:“肌肉结实的汉子,能帮我主事呢。”
砍柴老七一抖肩,于红凤的手就滑了下去,砍柴老七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山上了。”
“真是个木头,”于红凤心想,“我这招百试百灵,怎么对这砍柴汉不管用?莫非他也是太监?”
却见砍柴老七的背影,耳根已然红透,于红凤轻笑,“下次一定要拿下这个闷葫芦。”
十几日后,嘉应府郊外,黑蛇堂下九式分坛——孽虫坛正在大摆宴席,戏班子敲锣打鼓,而台上的,却不是一般的唱戏人。
只见一个瞎子一边唱戏到处摸索着走位,哑巴吹着唢呐,瘸子大翻跟头,仔细一看,台上都是有残疾的人。
来祝寿的宾客们不禁皱着眉头,葵花派弟子们却大声叫好,孽虫坛主,九式弟子潘文俊盯着台上戏子们残缺的部分不断打量,看得高兴,大喊:“拿酒来。”
不一会儿,一坛坛美酒运来,几个小二熟练的每桌边摆上两大坛,然后给在场几十名弟子斟酒,潘文俊却不着急喝,他对着台上一招手,吹唢呐的哑巴会意,到潘文俊面前聚了个躬,伸出双手讨要赏钱。
潘文俊却不赏钱,一把将哑巴拽到自己身前,说道:“老爷赏你酒喝。”
哑巴慌忙摆手示意不会喝酒,谁知潘文俊并不管,一碗烈酒灌入哑巴喉咙,直呛的哑巴鼻涕眼泪横流。
潘文俊问道:“怎么样,老爷的酒好不好喝?”
哑巴连连作揖,潘文俊却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啊?”
此话引得在座众人哈哈大笑,哑巴哪能说话,只好不停的打手势示意酒好喝,潘文俊说道:“老爷问你,你不说话,是不想要赏钱了?”
哑巴知道本来这潘文俊就是有名的吝啬鬼,哪会给自己赏钱,只是不停的拿自己取笑,但还是一边赔笑,一边回台上去了。
忽听“哎呦”一声,瞎子的拐杖不小心绊倒了瘸子,瘸子直接从台上掉了下来,潘文俊不悦道:“老爷生日这样大好的日子,你掉下台是什么意思?来人啊,给我把他那条好腿打断。”
手下人听令,一个翻身到了瘸子跟前,用力一踢,瘸子并非练武之人,哪能受得了葵花宝典的一击?登时腿骨碎裂,以后走也不能走了。
潘文俊哈哈大笑,自他自宫之后,自己身为残缺之人,却喜欢拿残缺之人取乐,这残疾人戏班也是手下特意找来为他庆生的。
小二们适时斟满美酒,厨师现场烹牛宰羊,戏团们拿出拿手绝活,喷火钻圈打铁花,好一副热闹景象。
葵花派孽虫坛弟子齐聚一团,排着队给潘文俊敬酒,时不时有略懂文学的弟子给酒桌赋诗,大拍潘文俊的马屁。
宾客们抓紧这个机会,绸缎庄的庄主送上上好的丝绸,药材铺老板送上千年人参,当铺老板送上精美古玩,如此种种,光礼物的盒子就摆满了整个大院。
觥筹交错,喝至半夜三更,三十坛美酒就这样被喝光,不少酒量低的弟子已经东倒西歪睡在地上,潘文俊半睁醉眼,大喊:“拿酒来,再拿酒来。”
喊了几声竟是无人回应,整个孽虫坛一片寂静,阴风刮过,潘文俊打了个冷颤,酒醒了大半,只见宾客们早就拜别,戏班子撤场,厨师已走,人人都怕这号称“千人残”的潘文俊一个不高兴或者高兴把自己也弄成残疾。
院子中间戏台上还站着一个倒酒的小二,潘文俊叫他:“拿酒啊,愣着干嘛?”
那小二右脸一道长长的刀疤,并不理睬潘文俊,只抬着头望着天空,潘文俊大怒,大喊:“看什么呢,老爷叫你拿酒,拿酒啊!”
潘文俊看的奇怪,也抬头望去,只见一轮皓月缓缓落到山肩,小二也低下头来,俯视着潘文俊,露出凶厉的目光,说了一句:
“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