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同这伙蛮兵交过手的人也都不会想到,他们居然是以这样狼狈的、近乎于丢盔弃甲的方式逃离了宁余乡。
为什么北山连绵的绝壁之上会下来一伙穿着如此怪异、行事如此残忍的蛮族兵,给宁余乡带来深重的灾难?这是身在河水中的林幺脑海里唯一一个问题,也是他短暂人生中从未遇到的艰难问题。正是这个问题,逼得他不得不离开家乡,踏上未知的旅途。
这条位于宁余乡北侧的无名之河,虽然流速不急,但却深不见底。且与寻常河流有所不同,似有一股吸力,将身在河中之人向下拉拽。
起初,除了要回去救火、没跳下河的田茂信之外,三人牢牢抓着彼此的手,顺着水流向东漂。但河里的吸力越来越强,三人不得不撒开握着手,手脚并用以在水里维持平衡。队形逐渐被冲散,林幺逐渐失去了对另外两人方位的感知。
腰间的伤口受到了流水的刺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力量。由于向下的吸力,河水数次没过他的头顶,他数次挣扎着浮上来。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济于事,林幺感到自己不可避免的要被这河吸到深处。
反复挣扎数次之后,林幺终于看到了一处较缓的河岸。这应该就是田茂信在河岸边反复告诉他们的那段河岸,易教庙所在的那座山下的河岸。林幺伸出右手,抓住一处凸起的石头。石头上长满了水草,光滑无比,林幺使出浑身全部的力气,试图将自己拉向岸边。
忽然,水流卷起的泥沙中似有一块尖锐的石头,重重地刚好砸在他腰间的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腹部传来,一下子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右手从光滑的石头上滑落。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林幺彻底失去了将身体保持在水面之上的力气。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林幺心中感到绝望,没想到他此生头一遭离开宁余乡,居然是径直通向死亡的黄泉路,他永远没有机会探究奇怪遭遇的原因了。
多重打击之下,他连紧闭口鼻的力气也一并失去了。河水从一切可进之缝隙涌入林幺的身体,缓缓下坠,意识也渐渐模糊。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林幺感到河水的质地发生了变化,泥沙石子的含量大大增加。若非泥河向前流动的速度也大大地变快了,林幺一定会认为自己坠落到了河床上。
上下两个部分是如此的不同,简直是两条重叠在一起的不同河流。位于下方的泥河挡住了林幺向下坠落的路,带着他一路朝东方流动。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完全不知道泥河将要带着他流向何方。
林维与林叙伦已经先后抓着那块光滑的石头爬上了岸,全然不见弟弟的踪迹,等了许久之后都不见人影,两人决定一同上山,猜想林幺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易教庙。
到山上,二人见到一座朴素的土色建筑,牌匾上书“参化”两个大字,这就是易教庙的大门了。林叙伦上前扣了扣门,等了许久才有一人迈着犹犹豫豫的脚步声来到门后,并没有开门的意思,等急不可耐的林叙伦再次上前敲门的时候才有所反应。
“啊!”那人像是被吓到一般惊呼一声,又缓了缓神之后才开口:
“你们是谁?来此作甚?”那人的语气透露着一种从未见过生人的惊慌。
“我们是宁余乡的村民,遭了灾后逃命来到此处,是来寻找失散的...”
都没有等林叙伦说完,里头那人打断并说道:
“宁余乡啊,我知道。白易的人已经去帮忙了,你们要找的人也不在这,请回吧。”
林叙伦有些抓狂,他不懂这庙里什么白易黑易的讲究。居然连门也不开,派了个话都不敢说的童子来答话,话都没说上三句就想着打发自己走。